毛主席人生札记 04

三十、交际

结交绿林

毛泽东率秋收起义部队向井冈山进军，途中得知一支绿林活动山上。打下莲花城，消息得到进一步证实，袁文才、王佐两人，各率约一百余人，一在山顶，一在山脚，上下呼应，据守井冈。两人结为同庚兄弟，各树一帜，杀富济贫，专与官府、豪绅作对。因“兔子不吃窝边草”，深得周边群众拥护。

在方圆五百里的井冈落脚，得不到王袁合作绝无可能。1927年9月底，工农革命军一抵永新三湾，整编部队的同时，毛泽东即设法与绿林联系。摸底调查后，致信袁文才及宁冈县党的负责人龙超清，邀其来三湾共商“大事”。部队进驻当天，袁便在宁冈茅坪获讯，怀疑国民党军队假冒，随派探眼入三湾摸底。探眼偷揭下工农革命军张贴的标语，连夜送至茅坪，大小头领竟相观看：“打倒国民党新军阀！”“打土豪分田地！”不像国民党伪装。为坐实底细，又派小头目袁丁珠再探虚实，若是被抓，即下山攻打。

袁丁珠来到三湾行动鬼祟，很快被当敌探抓住，营长伍中豪审问时，袁心慌脸横，态度强硬。伍准备向毛委员报告后枪毙。毛泽东一听，急道：“唉，不能毙，把人带到我这里，问明清况再行处置。”人被带来，毛泽东让座后，心平气和与之攀谈，风趣道：“我们昨天贴出的标语，过了一夜，好多不翼而飞，不知飞到哪个山头去了？”小头目哈哈笑道：“大概一阵风把它吹到山上去了！弟兄们对‘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很感兴趣，特叫我再来一趟，探个究竟。”毛泽东仰头大笑：“听你这么说，我们的标语是你们揭去的，那你大概就是井冈山上来的弟兄啊！”

一听此称，小头目一块石头落了地。毛泽东结交绿林，良好开局。

言评美苏

重庆谈判期间，毛泽东多次拜访外国使节，宴请外宾，并向外国记者谈话。除美国大使赫尔利，交接苏联大使彼德罗夫时，说：“对我们帮助最大的是苏联，开始蒋介石以为中苏条约对我们不利，但后来感觉并不如此。”同时，也诙谐流露不满：“苏联使馆胆子小，请我们吃饭要走后门。”在外国人眼中，毛泽东极注意做美国人的工作。如在八路军办事处，曾宴请燕京大学教务长司徒雷登，还抽暇接见了三个美国兵。说：美国政府对我们很坏，但“美国广大人民对我们好”。

1945年，毛泽东在重庆红岩村会见美国驻华空军的三位青年士兵。左一钱之光，左四杰克·埃德尔曼、左九爱德华·贝尔、前蹲者霍华德·海曼。

酬诗答柳

1945年抗战胜利，国共和谈，毛泽东抵渝第三天，柳亚子即去曾家岩中共办事处拜访，19年睽违，相见欢然。柳呈诗云：

阔别羊城十九秋，重逢握手喜渝州。 弥天大勇诚能格，遍地劳民战尚收。 霖雨苍生新建国，云雷青史旧同舟。 中山卡尔双源合，一笑昆仑顶上头。

赞毛泽东大勇弥天，深入虎穴，使苍生旱苗得雨，希国共合作，新建中国，早日结束战争。

10月2日，毛泽东与柳谈话，指出蒋介石非诚意和谈，实为打内战调兵遣将造机；新中国前途光明，然道路曲折。柳感念于心，写下《毛主席招谈于红岩嘴办事处，归后有作兼简恩来若飞》二首，诗中遣怀：“得坐光风雾月中，矜平躁释百忧空。与君一席肺腑语，胜我十年萤雪功。”又言：“心上温馨生感慨，归来絮语告山妻。”以至“颓龄渐老竟犹童”。

两日后，毛泽东致函于柳，其中道：“尊诗慨当以慷，卑视陈亮陆游，读之使人感奋兴起。”陈亮、陆游皆南宋爱国诗人，毛泽东称柳胜陈、陆，其诗固然慨昂，然爱国思想尤为可贵。柳读后即《赋赠毛主席》，言道：“陆游陈亮宁卑视，卡尔中山愿略同。”又语：“冠裳玉帛葵丘会，骥尾追随倘许从。”葵丘乃战国时宋地，齐恒公曾会诸候于此。柳意是，志愿追随中国共产党，建立一个有各民主党派加盟的新中国。

时值柳夫人患病住院，毛泽东致书问候。柳兼病妻与国事，写诗作答，说明对“光明”与“曲折”的体会是“曲折绵延溪复溪，光明前途未长迷。”同时，感谢“驰笺问候殷勤甚，合赴深山慰病妻。”希望“三年得纵冲天翼，风起云扬尔我同。”

10月5日，毛泽东欣然同意柳亚子举办“诗画联展”所请，由青年画家尹瘦石为其画像，柳为画像题诗：

恩马堂堂斯列健,人间又见此头颅。龙翔凤翥君堪喜,骥附騄随我敢吁。岳峙渊一真磊落,天心民意要相符。双江会合巴渝地,听取欢虞万众呼。

誉毛泽东气魄宏伟,光明磊落,重庆各届为之欢呼。10月24日,《柳诗尹画联展》在中苏文化协会开幕,计展诗画100余幅。毛泽东巨幅画像并柳题像诗,悬挂展厅正中,重庆顿然沸腾,万人亲临景仰。

毛泽东返延安前夕,10月7日,应柳9月8日"索句"之请,将1936年2月写于延安的《沁园春·雪》付赠: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为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当月23日,柳亚子《次韵毛主席沁园春·咏雪》:

甘载重逢,一阙新词,意共云飘。叹青梅酒滞,余怀惘惘;黄河流浊,举世滔滔。邻笛山阳,伯仁由我,按剑难平垒块高。伤心甚,哭无双国士,绝代妖娆。

才华信美多娇,看千古词人共折腰。算黄州太守,犹输气概;稼轩居士,只解牢骚;更笑胡儿,纳兰容若,艳想浓情着意雕。君与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

柳在《索句后记》写道:"1945年重唔渝州,握手惘然,不胜陵谷沧桑之感。余索润之写长征诗见惠,乃得其初行陕北看大雪《沁园春》一阙,读之余叹为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作。高如苏辛犹未能抗耳,况余子乎,效颦技痒,辙复成此。"

上语可见,柳对毛泽东"雪"词倾倒之极,同时释注下阙。柳词上阙中"哭无双国士",系写李少石,籍于表达对国民党的愤慨。李少石乃廖仲凯、何香凝长女廖梦醒的丈夫,时任周恩来秘书,与柳交往亲密。10月8日,柳亚子访李,李借汽车送柳回寓,归途遭枪击,重伤死于医院。当时,国民党特务横行,后查明为一偶然事故。

《柳诗尹画联展》开幕时,毛泽东《沁园春·雪》并柳亚子和词与众见面。11月14日,张恨水主编的《新民晚报》首刊"雪"词,并配按语:

毛润之氏能诗词似鲜为人知,客有抄得其《沁园春·雪》一词者,风调独绝,文情并茂,而气魄之大,乃不可及。

随之,《新华日报》转载并附柳词,一时,众人传阅,山城轰动。

多赖毛公

重庆谈判历时43天,分三个阶段:8月29日至9月3日,普遍交换意见;9月4日至21日,商谈实质问题;停顿5天,9月27日至10月10日，最后达成协议。谈判分两层次：一是两党最高领导人毛泽东与蒋介石直接交换意见；二是两党谈判代表周恩来、王若飞与张群、邵力子、张治中等详细磋商。期间，毛与蒋会面11次，大多是公场合，几次重要会谈秘密进行，有时甚至无任何人在场。

10月10日，桂园张治中公馆一楼会客厅，20平方米的房间四周摆满沙发，国共两党《双十协定》签字仪式，将在此举行。大清早，警卫员齐吉树随毛泽东到来。

北墙“天下为公”横幅下，条桌摆好，台布洁白，签字笔墨端置其上。下午4时许，两党谈判代表先后到场，互相致意，共同审阅事先誊写的《政府与中共代表会谈纪要》即《双十协定》。20分钟后，大家对内容、文字均表同意。随后，国方王世杰、张治中、邵力子，共方周恩来、王若飞前后在上签字。张群出国未能到场，因要补签，张治中签名时，特在前留空。毛泽东、蒋介石均未出席签字仪式。

仪式没邀中外记者，双方严肃、庄重，全过程在场者一言未发，然表情皆显兴奋。40多天历经周折、共同努力，结果来之不易。签字毕，邵力子对大家说：“这次商谈所以能够获得初步成功，达成协议，多有赖毛润之先生的不辞劳苦与奔波，应请他下楼相见。”大家欣然同意。

齐吉树满怀兴奋即上楼去请。毛泽东信步下楼，满含笑容，与在场者逐一热情握手相贺。众人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双十协定》接受中共提出的和平建国基本方针。双方协议“必须共同努力，以和平、民主、团结、统一为基础”，“长期合作，坚决避免内战，建设独立、自由和富强的新中国。”另有，迅速结束国民党“训政”，实现民主化，承认人民享有一切民主国家应享有的民主自由权利；党派平等合法；取消特务机关；释放政治犯；积极推行自治，实行自上而下普选等。解放区政权与国民大会问题未能达成协议。中共军队整编实际也未得到解决。

协定签定，表明国民政府“承认了中共的地位”，“承认了各党派的会议";中国共产党关于和平建国政治主张被国人广泛了解,在国际、国内威望大幅提升。

签字两个多小时后,蒋介石身穿军装,佩特级上将领章,腰悬短剑,亲到桂园拜会毛泽东。在楼房阶檐口,两人握手,一同步入会客厅。悬之厅墙的《秦淮夜泊图》入眼,蒋心境似佳,操浙江奉化乡音吟诵上题七绝一首:

春风吹梦到天涯,人在天涯梦在家;梦到秦淮秋月夜,系船水阔听琵琶。

毛泽东面若静水,笑意微挂,胸有波澜,无言奉答。

介绍屈原

毛泽东喜读《楚辞》和屈原的作品,并向他人荐读。

1954年10月26日,会见访华即将回国的印尼总理尼赫鲁时,引用屈原《九歌》中"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来表达对客人的相识之情,并介绍说,屈原是中国一位伟大诗人,在两千多年前就写下许多爱国诗篇,政府对他不满,把他放逐了。最后他没有出路,便投河而死。后来中国人就把他死的这一天作为节日,即农历5月5日端午节。人们吃粽子,并把它投到河里喂鱼,使鱼吃饱了不伤害屈原。

1958年9月,毛泽东去安徽合肥,问张治中是否读过《楚辞》?张答没有,毛泽东说,《楚辞》是好书,你有空可以看看。1972年9月27日晚,在会见访华的日本内阁总理大臣田中角荣时,特送一部《楚辞集注》,田中问:"是送给我们大家的,还是送给我的?"毛泽东说:"是送给你的。"田中很高兴,回国后把书交给读卖新闻社复制。次年9月16日,读卖新闻社社长台光雄通过我外交部送毛泽东复制本一部。

三十一、洒脱

征前雅兴

秋收起义前，作为前敌委员会书记，毛泽东信心十足，镇定自若。奔赴前线头天晚上，特约行动委员会书记易礼容在沈家大院打牌。方桌上，毛泽东与易一方，另两位一方。双方将打牌演成一出桌上谈兵的戏，大谈攻守进退。你缠我绕，难分难解。易让上家积极组织进攻，他部署配合；上家毛泽东，请下家分清牌属侦察还是进攻，并特别注意敌方兵力出动。一张侦察牌入海，对方不出击，毛泽东另打一张试探牌。一局打完，乘隙，毛泽东张口总结前后方配合问题。特别提醒后方，不能单独行动，否则会招致失败；易随即表示，若无前线进攻发展，后方决不轻举妄动。两人眼波偶注，心神相随，配合默契。

战术上，已出未出各牌，毛泽东清清楚楚，默然于心。根据入海牌情，未出各牌尚留何家之手，揣测之准，十之八九。失败乃兵家常事，但毛泽东总是赢多输少。

东方大白，熬战通宵，牌兴极尽，暴动中的各种配合，也处处虑清。毛泽东一把脱下国民革命军官服，换上备好的农人粗服，与几位“牌友”握手道别，在易礼容静等前线佳音的期待声中，急步赶向将即驶向南方的火车。

一起战斗

1927年10月，毛泽东率秋收起义部队来到井冈山下，经两次谈判，绿林首领袁文才、王佐决定请其上山，共商大计。

相见时，毛泽东长发瘦身，快脚上前与亲来迎候的袁、王等逐一握手，并介绍随来的几位战友。袁、王也将自己的属下一一介绍。当袁介绍贺子珍时，毛泽东感到十分惊讶：如此艰苦的环境，竟有如此年轻的姑娘，还属“头面人物”之列！

随之，爽朗笑道：“我还以为她是你女儿，或是哪位同志的家属呢！”袁道：“别看她只有17岁，去年就加入共产党，也算老革命啦！”贺子珍闻言，面红头低，毛泽东上前大方地握住她的手，连道：“很好，很好，以后我们一起战斗吧！”

鞋裤无拘

1954年8月，英国工党领袖——前首相艾德礼应中国人民外交学会邀请，率英国工党代表团访华。24日，毛泽东拟行接见。工作人员见主席穿一条臀部打有罗纹补丁的旧裤，劝换一条，毛泽东笑道：“不要紧，谁看我后边呀！”

这是条深灰派力司西裤，建国初期，由北京雷蒙服装店制作。现除臀部大补丁，腰、膝处已磨得发白，里面的衬布也磨得丝丝缕缕。穿此裤接见外宾，全世界各国领袖，除毛泽东外，难找二人。然毛泽东个性鲜明，自觉不伤大雅。

一次，和陈毅接见外宾，着一双北方百姓所穿大毛窝布鞋，陈笑道：“人家见外宾都穿皮鞋，你怎么能穿个大毛窝呢？”毛泽东回笑道：“我就穿这种，干嘛要跟别人穿得一样？我穿得舒服！”

为人解扣

一天上午，毛泽东在书房接待越南胡志明主席，穿件补了又补的白衬衣，脚跋布拖鞋，粗线袜上补丁醒目。胡也“风度”不凡，赤脚穿一越南有名的胶皮“抗战鞋”。

天气炎热，时无空调。胡进屋时，衬衣湿透。毛泽东一边同胡握手，一边替他解扣：“脱了吧，快脱了吧。”“自己来，我自己来。”胡自解衣扣，把汗湿的衬衣搭在沙发扶手，索性连背心也脱了下来。

“擦擦汗吧。”毛泽东把一条热毛巾递去，转身朝外对记者们挥挥手：“你们去吧，他是应我私人邀请来走亲戚的，不发消息，也不照像。”

门外的记者，完全被两巨人的质朴迷住了，滞留原地，恋恋不舍。眼馋地瞩望身着补丁衣服的毛泽东与光膀的胡志明，分坐两张沙发，纵横捭阖，说古论今。

安然随意

毛泽东在生活中，行为随意，衣着俭朴。

美国记者斯诺在《西行漫记》中片断描述：

“——然而我非常怀疑，他是否能够博得中国上层知识分子的敬仰，也许这并不完全因为他有非凡的头脑，而是因为他有农民的个人习惯。巴莱托的中国门徒们也许要嫌他粗鲁的吧。我记得有一天我和毛泽东谈话的时候，看见他心不在焉地松下了裤子，搜寻着什么寄生物——不过话得说回来，巴莱托要是生活在同样的环境中可能也非搜寻一下不可。但我可以断定，巴莱托决不会当着红军大学校长的面前松下裤子的一一我有一次访问林彪的时候,毛泽东却这样做过。小小的窑洞非常热。毛泽东把身子往床上一躺,脱下了裤子,向着壁上的军用地图,仔细研究了二十分钟——偶然只有林彪插口问他一些日期和人名,而毛泽东却是一概知道的。他随便的习惯和他完全不在乎个人外表这一点相一致,虽然他完全有条件打扮得同巧克力糖盒上的将军和《中国名人录》中的政治家照片一样。"

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在延安给干部作报告。

另一回忆文章《毛主席穿着打补丁的裤子作演讲》,也写道:

"——毛泽东随便地站在那排土平房前面,面对群众,他穿着一套陈旧的灰色棉布服,裤管上有两块大补丁。"

"——在全世界的伟大人物中大概只有毛泽东这位中国革命领袖穿着带补丁的裤子,在广大群众面前演讲,安祥自得,若无其事。这种艰苦卓绝,贫贱不移的革命气概,实非常人所能及。"

不依惯例

毛泽东平时不喜穿皮鞋,唯重要场合破例,且只穿棕色皮鞋。

1956年,接见印度尼西亚总统苏家诺于中南海勤政殿。事前,去检查布置工作,巡视中,停脚一台外国收音机前,皱眉道:"中国也可以生产收音机，为什么放外国的？中国的‘东方红’不是更好吗？”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尽在言中。

罗瑞卿见着棕色皮鞋，劝道：“主席，你还是换一双黑色皮鞋吧！”毛泽东敏感道：“为什么？”罗答：“按国外惯例……”“为什么要按国外惯例呢？”毛泽东不以为然，轻躲下皮鞋，朗然说道，“我们中国人要按中国人的习惯穿。”于是，穿着大头棕色皮鞋接见以潇洒、富贵闻名于世的苏加诺。

此后，无人再敢在毛泽东面前提及鞋色。其穿棕色皮鞋屡见外宾。

1949年10月1日，同样着棕色皮鞋，登上天安门，主持开国大典。

留作备用

1957年11月2日，毛泽东率中国代表团第二次访苏。将近伊尔库克，飞机要降落暂停。翻译李越然借机将一份讲话稿递来：“主席，这是为您准备的机场讲话稿，您过过目吧？”毛泽东接稿，右手执笔，目光缓缓扫过字里行间。摄影师侯波乘机拍照。看过稿，毛泽东头也不抬吩咐：“去把尚昆同志请来。”杨来后，毛泽东商问：“在机场还必须讲话吗？”杨解释：“这是公开出访，依惯例还是讲几句好。”毛泽东略作沉吟，又问：“要讲，不念稿子行不行？临时说几句算了。”杨答：“这只是做个准备，不一定照念。”“好吧。”毛泽东信手将稿放入衣袋，爽道：“留作备用。”

五种死法

1961年9月23日晚约6点半，毛泽东在武汉东湖宾馆甲所客厅会见英国元帅蒙哥马利。元帅知道这位改变中国命运的伟人嗜烟，特送“三五牌”香烟一盒。

面谈融洽，笑声不断。蒙哥马利单刀直入，问题连串：1949年建国时，你主要考虑哪些头痛问题？现在又考虑哪些？对新中国怎么看？“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现是否还适用？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有何区别？对我所提“三原则”有何意见？中国对西方，尤是英国有何观点等等。毛泽东逐一坦率作答。特别肯定其提出的缓和国际局势"三原则",即"第一,大家都承认只有一个中国;第二,大家都承认两个德国——东德和西德;第三,一切地方的一切部队都撤退到自己的国土上去。"

1961年9月，毛泽东在武汉会见英国蒙哥马利元帅。

9点半,蒙哥马利起身谢道:"今天同主席谈话使我学到很多东西……我想主席一定很忙,还有别的事要做。我能否明晚再来相谈?"毛泽东道:"我明晚要到别处去,很抱歉。"俩人作别,蒙哥马利心存遗憾,返回汉口下榻处,拟次日回国。

次日恰逢中秋。凌晨4时,武汉交际处接紧急通知,请留下蒙哥马利,主席改变计划,决定下午复见客人。蒙哥马利得此消息,心情大快,连道:"OK!OK!"

2点半,俩人在东湖客舍甲所再次相聚。寒暄过后,毛泽东笑言:"元帅是特别人物,相信能活到100岁再去见上帝。我不能,我现在只有一个五年计划,到73岁去见上帝。我的上帝是马克思,他也许要找我。"蒙哥马利说:"中国现在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很需要你这位主席。你现在不能放下这艘船不管呀!"

“暂时不离，将来学丘吉尔的办法。”毛泽东接道，“我随时准备死亡。死法有五种：被敌人开枪打死；坐飞摔死；坐火车翻车翻死；游泳时淹死；生病被细菌杀死。”又说：“这五条，我都已准备了。人死后最好用火葬，然后把骨灰丢到海里喂鱼去……”

蒙哥马利走访大半个中国，与人交谈广泛，深感中国人民对主席的热爱发自肺腑，于是对道：“如果我知道马克思在什么地方，我要请他等一等。这里更需要你。”毛泽东听罢大笑，笑罢又道：“中国有句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不请，自己去。”再度幽默地表达了生死豪情及对时间的紧迫感。

两小时后，俩人乘车至江边。毛泽东邀客同游长江，蒙哥马利因肠胃不适，抱歉不能奉陪。毛泽东更衣，身着泳裤从容入水，在波涛滚滚的长江，舒展身臂，极目楚天。英国元帅站立船板，注视着主人在宽阔的水面“胜似闲庭信步”，不时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心中自问：像这样的伟人会去见马克思吗？一小时后，毛泽东上船着好衣，对客人说：“你下次访问中国，我们比赛横渡长江，好吗？”元帅一口答应。

随后，毛泽东特送元帅至汉口下榻处胜利饭店，在五楼会议室复又畅谈。临别，以当日凌晨4时所写一幅手书《水调歌头·游泳》相赠。蒙哥马利双手接过墨宝，连声道谢，喜出望外。

三十二、教化

力争黄成

黄爱字正品，庞人铨字龙庵，皆湖南长沙劳工会负责人。1921年春，湖南学联准备联合工人组织劳工会，在“五一”劳动节组织示威游行，因受无政府主义思潮影响，两人拒不合作。毛泽东携新结交的工人朋友任树德，前来湖南第一纱厂做争取工作。

居简室陋，窗外微风细雨。毛泽东不提正事，扯开话题，先讲1918年冬，带新民会员冒北国寒风赴京情形，接谈李大钊和《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两篇文章对自己的影响。黄爱插言：“我知道李大钊，我的朋友周恩来很敬重他。”

毛泽东听后高兴，乘便说：“李大钊是坚决反对无政府主义的，我虽没和翔宇（周恩来）见过面，但知道他也不赞成无政府主义。因最近赴法勤工俭学的新民会友来信说，他和蔡和森等组织了‘工学互助团’，正在研究俄式革命，他们是拥护马克思的。”毛泽东巧将话题转至马克思主义胜过无政府，经济斗争必须同政治斗争相结合上。

“我们不同意！”黄爱激动了，“我们只主张经济斗争，劳工必须在经济上求解放，而不能带一丝一毫政治色彩，我们只要工会，不需要什么政党。”毛泽东立感，其无政府主义思想深锢，一下难以说服。任树德怕双方争论伤和气，忙说：“正品先生，润之先生，时间不早了，咱们是不是把‘五一’劳动节游行的事商量一下？”

庞人铨犹豫，黄爱却坚决拒绝：“劳工会是搞经济斗争的，参加游行就带了政治色彩。今为第一纱厂复工，正在和赵恒惕政府谈判，如搞了政治斗争，可能使复工希望完全破灭。”庞也赞成此意。

任见此道：“正品先生，龙庵先生，依我的想法，劳工会应该支持学联。不打劳工会的牌子也行，让一些人用泥木行、染织行、印刷行等名义，给学联呐喊助威，这也是劳动阶级的义气嘛！何况，前年驱张也这样搞过。”黄和庞听后沉默不语。

毛泽东悄拉任树德示意不能急躁，对黄庞二人道：“正品兄，龙庵兄，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你们再研究一下，不管是否参加游行，我们总是站在一条战线，以后，借重你们的地方还很多。”两天后，因工厂半年来连续罢工，赵恒惕政府将黄逮捕。

得知此讯，毛泽东安排学联立即行动，援救黄爱。他和任树德则飞渡湘江，来到第一纱厂。与庞人铨见面，毛泽东道：“龙庵兄，这是一个沉痛的教训。你们只要经济，不要政治，政治偏要来管你们，你说是不是？”庞面有惭色，无话可说。

“我看这样办！”毛泽东果断道，“一方面，劳工会和学联马上派代表和省公署谈判；同时吁请地方绅士和社会名流为我们讲话，要求释放正品兄。另一方面，态度要强硬，我主张‘五一’节举行大示威，在社会上造成强大舆论，让民众都懂得世界是我们的，做事得靠大家来。人多心齐，给赵恒惕政府一点压力，迫使他们放人。二位看这样行不行？”任毫不迟疑，在桌上猛击一掌：“要得！我赞成。”庞则眼红面愧，沉痛说道：“好吧！事到如今，也只好这么办了。”

从当日起，毛泽东四处奔走，联络各界人士，配合工农商学各团体，广泛开展疏通和请愿活动。5月1日，一万多学生、工友开至长沙街头游行示威，整个长沙城为此沸腾，加之京沪各报舆论，5月8日，黄爱释放。毛泽东当即到第一纱厂探望。

其抚着黄爱肩头，深情道：“正品兄，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工人阶级要得到彻底解放，就要走俄国人的路，一定要夺取政权。没有自己的政权，就逃不脱资产者的压迫和剥削。你看，是不是这个理？”黄默然静听，良久叹道：“是呀！我是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半年后，黄、庞彻底抛弃无政府主义，参加社会主义青年团，和毛泽东、郭亮等一起从事劳工运动。

沉足井底

1921年11月中旬某日,株萍铁路线,四野空旷,几列载煤的货车呼啸而过。毛泽东行装简朴,衣长衫,挟红伞,匆匆行进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铁路上。做为中共湖南支部书记、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湖南分部主任,当夜幕初临,矿区特有的煤烟味随风飘来时,毛泽东来到工人运动的重点安源。

住进八井方44号四平巷段长毛紫云家中。当晚,换一青布衣裤,与工友张竹林各提盏油灯,猫腰爬进矿洞。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毛泽东第一次体验到煤矿工人生活的酸重。通道越来越湿窄,张道:"润之先生,就到这里吧,前面有塌方危险。"瞧着背煤艰难爬行的工人,毛泽东亢然说道:"工友们天天在这里做工都不怕,我看看有什么好怕的。"于是,由工人引导,来到工人最多、环境最恶劣的煤掌子面。

煤灯闪烁,奴隶般的"煤黑子"赤身裸体、瘦骨嶙峋,满身煤灰,弯腰曲背紧贴煤壁或匍匐在石头煤块间。毛泽东情动于心,关切相问:"你们为啥不穿衣服呀?" "穿啥衣服哟!"有人叹息一声,"劳工三尺布,又当帽子又当裤。这块布在井底当包头,出了井围在下身当遮羞布罢了!"沉思间,工友们你一言我一语说道:"我们像牛马般干活,还常挨洋人、把头的皮鞭。""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命苦啊……"

毛泽东讲了资本家剥削工人的道理,大家问:"毛先生,我们的苦命能改变吗?"毛泽东一握拳头:"能,只要工友们团结起来!""团结?"众人不解。

毛泽东解释:"对,团结。路上一颗小石子,老板一脚就可踢开,如果把许多小石子掺进石灰,粘成大石头,会重如磐石,小老板?就是大老板、洋人也搬不动!只要我们捏成团,就比大石头更难对付了!"工人们听后豁然开悟。

深夜离开四平巷,第二天,又到东平巷,从早8点到下午2点,毛泽东在井底足足呆了6个小时。

砌房开门

1922年春,毛泽东在长沙看到火车上安源工人所贴"打倒军阀!""共产党万岁!"等标语,顿觉工运缺乏策略,可能造成不必要损失。

5月,其再次到安源巡视指导工作,听完工人俱乐部主任李立三和工人代表关于"五一"节矿工们冒雨游行,群情振奋高呼口号的情况汇报时,兴道:"很好,很好!工人的觉悟提高的真快啊!"又有意问话:"都喊了些什么口号呢?"工人代表抢答:"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打倒资本家!""共产党万岁!"毛泽东一笑:"你们胆子不小啊!连共产党都喊出去了,就不怕抓去砍脑壳?"一位青工血气方刚:"干革命,我们不怕死!"

"很好。"毛泽东赞许后,又道,"要革命,就不能怕流血。但血要流得有价值,千万不能白流啊!干革命既要大胆又要稳妥,军阀、资本家是要打倒的,不过要一步步来,不能性急。'共产主义'报上经常说起,是公开的,但'共产党'如今还是秘密的,不能公开喊出去。"

大家一楞,毛泽东打起手势:"这就好比砌房子,现在刚刚打地基,等把房子砌好了,才可以把门大大地打开!现在把'共产党'喊出去,反动派朝你们要人怎么办?"一席话说得众人心服口服,自此,注意斗争策略。

打破规矩

为全面考察农民运动,毛泽东首到韶山,1927年1月15日又达衡山白果。当晚召开区农协干部会,毛泽东亲切对大家道:"现在外头有人造谣,说农民运动一团糟。今天我来这里考察,就是用你们所做好事,一桩桩一件件,把他们的嘴堵住。"次日,在芳山公祠召开妇女座谈会,妇女们兴高采烈竞相发言,谈如何成立女界联合会,如何与男人一道打土豪, 怎样放脚、剪 '把把头' ……毛泽东静听半途, 放声称赞: "做得好! 先前乡下老规矩, 女子不能进祠堂, 这个规矩不打破, 今天你们就不能坐在这里开会了……你们起来, 勇敢打破封建礼教, 干得好! 我要把你们的斗争精神推广到全国去, 使全国妇女姐妹都和你们一样, 与男子一起闹革命。"

妇女们听后, 欢情振奋, 革命气焰上冲祠堂。

亲授报告

作为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领导人, 1927年春末夏初, 毛泽东手拿讲稿, 英姿焕发登上讲台, 亲授《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八百多名学员和教职工齐聚一堂。

开言首问: "大家说, 农民运动是好得很还是糟得很?" 大家同声劲答: "好得很!" 接问: "为什么说好得很?" 众人一时难答。毛泽东据考察来的大量事实, 慷慨激昂道: "农民运动的兴起, 是四十年乃至几千年未曾成就过的奇勋! 他们的举动好得很哟!" 后三字, 音长声高, 似对农运充满深情。室内鸦雀无声, 众人神情贯注。毛泽东讲了农民在土豪劣绅的小姐、少奶奶床上打滚, 衡山白果女子一屁股坐在从未进过的祠堂吃酒等前所未闻的奇事, 生动风趣的讲演, 不时赢得阵阵掌声。

针对国民党右派和陈独秀之流攻击农运"过分"的谬论, 毛泽东一语中的——"矫枉必须过正, 不过正不能矫枉!" 形象比喻: "一根弯竹, 要想把它弄直, 总要几次扼过头, 才会变直。" 继而, 挥手道: "好得很!" 是农民及其他革命派的理论; "糟得很" 则是反革命的理论!" 随之疾呼: "同志们要坚定地站在农民运动的前头, 到乡间去, 到地头去! 实行农村的大革命!"

一席演讲, 令众多青年六窍舒坦, 眼界心胸豁然大开。

打烂水缸

晨阳初照, 文家市里仁学校大操场金辉播撒。工农革命军1500余人齐集于此，心情激动而又急切，单等毛委员来临，向井冈山进军。片刻，毛泽东身穿蓝布农服，脚着草鞋，由师团长陪同，满面笑容走来。大家“涮”立起，值班干部向毛泽东敬礼，大声宣布：“现在请中央来的毛委员讲话。”

毛泽东向大家挥挥手，亲切道：“同志们请坐下吧！”随之，开言讲道，我们是一支工农武装，要为工农群众打仗。北伐军打到南京，蒋介石背叛革命，大肆屠杀革命群众，为反抗敌人的血腥屠杀，继续完成革命事业，我们必须坚决斗争到底，舍此没有第二条活路。要斗争就一定要枪杆子，过去我们失败，就是吃了没有抓住枪杆子的亏！现在我们开展武装斗争，要求我们队伍里的每一个同志，都要有远大的理想和不怕牺牲的英勇斗争精神。

又道：“这次秋收暴动，我们虽然打了几个小小败仗，受了点挫折，但这算不了什么！常言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的斗争才刚刚开始！湘、鄂、赣、粤已有千千万群众起来支持我们，我们的力量是伟大的。反动派并不可怕，只要大家成拳头，我们终能用小石头，打烂蒋介石的大水缸，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失败是成功之母’，有些人经不起考验，从革命队伍中逃跑了，这也算不了什么！革命队伍中少了这些三心二意的人，只会更加巩固。‘万事开头难’，革命嘛，哪能没有困难？我们的任务嘛，就是要克服这一个个困难。”

当天上午，工农革命军与群众告别，由毛泽东亲率，高举红旗，向罗霄山中段井冈山战略进军。

后来，毛泽东对亲历此事的何长工说，“这干把人，是革命的本钱。”

荷花出水

1928年5月4日，江西宁冈砻市山明水秀。大家欢聚一堂，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同朱德领导的南昌起义部队胜利会师。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正式成立，毛泽东当选军委书记，毛泽东、朱德、陈毅等23人组成军委。

龙江江畔沙洲会场，几十只禾桶和门板搭起主席台，上用竹杆和席片撑起凉棚。两边彩旗竖立，标语耀目。战士们列队入场，周围涌满宁冈、遂川、永新、酃县等地群众，手持红标语小旗摇动不已。

约十点，毛泽东、朱德、陈毅、王尔琢等党政军领导登台落座。陈毅大声宣布庆祝大会开始。几十名司号员列队两侧，同奏庄严军乐，刹时，鞭炮齐鸣，震地惊空。

陈首先宣布两军汇合，改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军长朱德，党代表毛泽东，参谋长王尔琢。接着，在热烈的掌声中，朱德走到台前讲话：

“我们党领导的两支革命武装的胜利会师，意味着中国武装革命的新起点。参加这次庆祝胜利会师大会的同志一定都很高兴。可是敌人却在那里难过。那么，就让敌人难过去吧……”

之后，毛泽东讲话。指出两军会师的历史意义，乐观分析了以后的光明前途后，热情洋溢说道：

“我们的军队不光要打仗，还要发动群众，组织群众。现在，我们虽然在数量上装备上还不如敌人，但我们有马列主义，有群众的支持，不怕打不败敌人。敌人并没有孙悟空的本事，即使有孙悟空的本事，我们也有办法对付他们，因为我们有如来佛的本事。他们总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我们要善于找敌人的弱点，然后集中兵力专打那一部分。十个指头有长短，荷花出水有高低，敌人也有强有弱，兵力分布也难保有不周的地方。抓住敌人的弱点狠狠打一顿，打胜了，立刻分散到敌人背后去‘捉迷藏’。这样，我们就能掌握主动权，把敌人放在我们手心里玩……”

生动风趣的讲话，令大家心花怒放，信心倍增，掌声呼声响遏行云。接此，毛泽东代表军委宣布“三大任务”和“三大纪律六项注意”。

5月25日，中共中央发布《军事工作大纲》，规定“在割据区域新建立之军队，可正式定名为红军，取消以前工农革命军名义”。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即改称中国红军第四军，简称红四军。

上下一样

1928年6月，红军占领永新城，缴来许多现洋抬到军部。时值从监狱获释的很多穷人报名参军。毛泽东当晚给新入伍战士讲话时专门提到了钱：“我们是保护穷人的军队，不是保护大资本家的军队。他们的钱是上面装腰包。我们不是的，我们从上到下都是一样，一块都是一块，一毛都是一毛。”

新战士李寿轩等没领过钱，不信这回事，因为毛泽东和朱德衣着朴素，不像有钱花，可仍心存疑虑。结果第二天，大家集合起来点名发钱，军部第一个点朱德，第二个点毛泽东，以后轮点大家，每人皆发一块现洋。

谈笑之间

井冈山时，一天，朱德突然集合红军28团和31团的同志。大家飞速赶到肃立后，朱德坚缓有力道：“同志们知道不知道？我们现在枪很少，子弹也很少。我们要找第7师（国民党江西部队）去借枪，借子弹，大家有决心没有？”战士们响亮答道：“有！”

深夜三点，毛泽东与朱德亲率部队直袭宁冈敌军。天微亮赶到，旗开得胜。战士们忙着收取敌人的武器，一人背好几枝枪，身围数条弹袋。毛和朱均是弹袋披身。有战士冲到敌人营房扛背棉被、大衣，毛泽东命道：“扔下，我们主要是要武器，现在这些东西没有，别急，以后我们会有更好的。”

将敌人的武器收毕，毛主席命令司号员号调部队撤回井冈。这时，刚发完子弹，跟随毛泽东与朱德的通讯班战士李寿轩等只分到五盘，心中嘀咕嫌少。队伍调齐，令一个排到山头放哨，将队伍集合到一个山沟，毛泽东慈祥温和地踏在一块大石上，含笑问道：“同志们，你们说好不好？”大家欢声答道：“好呀！”又问：“你们高兴不高兴？”战士们响亮回答：“高兴！”

这时，毛泽东笑道：“你们高兴，我也高兴，打仗不是我一个人打的, 大家打的都很好! 可31团和其他团的枪还少, 这次得来的枪要多给他们些, 我们的枪嘛, 得了400枝已不少, 子弹也不少嘛! 有的同志嫌子弹分得少——"说着, 一指自己的驳壳枪: "我这只枪只有三颗子弹, 真打起仗来我到那里找去? 你们得了那么多——可一颗也没给我。" 犹似春雨润物, 和风催芽, 战士们笑了, 心中的疙瘩倏消。这时, 毛泽东一脸严肃道: "打仗靠得是大家的力量, 把子弹都给了哪一个人, 他也不能打胜仗……"

察微知著, 众情洞明。话毕, 李寿轩等脸面发热, 觉悟顿增。

巩固条件

1929年, 红四军第七次党代会在龙岩召开后, 朱德率二、三纵队向大田、德化出击; 一纵队留在闽西永定、上杭、长汀, 协助地方灭匪除霸, 打土豪分田地, 建政权, 一时, 红旗如潮, 火光照空, 革命声浪震天憾地。

8月, 闽西党在蛟洋召开第一次党代会, 毛泽东登台讲话, 赞扬如波发展的革命斗争, 指出闽西党今后的基本任务是巩固根据地, 随之, 向全场大声问道: "大家说, 闽西红色根据地能不能巩固?" 大家回答: "能!" 毛泽东侧头接问: "有什么条件?" 会场沉寂, 大家一下被问住了!

毛泽东默不作声, 拿粉笔在台上的黑板飞速写下六条: 一、闽西根据地已有八十万群众, 经过长期斗争, 而且暴动起来了; 二、闽西各县有了共产党, 这个党与群众建立了亲密的联系; 三、闽西各县已建立了人民武装——红军、赤卫队; 四、闽西的粮食可以自给; 五、闽西处于闽粤赣三省边沿, 山岭重迭, 地形险固, 便于与敌人作战; 六、敌人内部有矛盾, 可以利用。

接此, 笑告大家巩固根据地的三条基本方针: 一、深入进行土地革命; 二、彻底消灭民团土匪, 发展工农武装, 有阵地的波浪式向外发展; 三、发展党组织, 建立政权, 肃清反革命。

此便是对根据地及巩固办法的最初概括。指示具体, 方向明确,

大家倍受鼓舞，心如雪亮。

批评无声

第二次反“围剿”，红军向东横扫。攻打敌孙连仲第27师时，一次战斗消停，警卫员吴吉清只顾兴观战况，突然发现毛委员不见了！于是急速寻找，可找来找去，哪有人影？吴因失职急忧欲哭，恰送饭炊事员告知：“毛委员在前沿阵地。”急忙赶去，仍不见人，不禁心急如火，痛心疾首。

原来红三军发起攻击时，一赵姓战士中弹，毛泽东看见，疾步赶去，扯下衣襟，为战士速包伤口。继而背起伤员，急送卫生队。途中，战士心存感激，念头一闪，在背上问道：“同志，您做什么工作？怪面熟的！”毛泽东怕露真情，说道：“我们都是红军，经常见面的。”战士摇头，埋怨自己记性差。

背了战士约一里，吴满头大汗跑来，见此，惭愧不已，马上求道：“毛委员，您快歇歇，让我来背！”毛泽东不停脚道：“快去找副担架来，我们俩一起抬。”一听是毛委员，赵姓战士哧溜一下，奋力从背上滑下，横竖不让再背，眼含热泪，紧握毛泽东的手不放，激动半晌才道：“毛委员，谢谢您！我能走，不要您背，也不要您抬，您累得……”便语不成声。随后，吃力从腰间解下毛巾，想为毛委员擦头上的汗水，毛泽东伸手相扶，接过毛巾擦完汗，这才回头看了吴吉清一眼。

吴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无声批评，为此整整铭记了一生。

批罚特别

1935年5月4日黎明前，毛泽东乘木船渡过金沙江，即去和总参谋长刘伯承等研究大部队过江问题。警卫员陈昌奉马上去为主席安排住处。

江边石山光秃，不见房屋，陈只好在一山洞湿地铺块油布，放好毯子，算是搭好铺。以往每到一处，搭好铺，便和秘书黄有风一起把主席的文件、地图等办公用具摆置临时搭成的办公桌。可今天，黄尚未过江，又无桌子，办公用具无处摆放，只好取出地图挂墙，可沙土层洞壁，怎也挂不上；此刻，过江有时，陈想，主席也许快回来了，他忙碌了一夜，连口水也喝不上怎么行？便找地方烧水去了。

天亮，毛泽东来到洞中，瞧不见陈，便派人去叫。陈一进洞口，见主席站在洞中沉思，忙打招呼，毛泽东问道：“都弄好了吧？”陈指指地铺：“好了，这地方连木板也没有，铺只好安在地上。请您先休息会儿，水马上就开了。”说完，抬腿就走，想继续绕水。可毛泽东将其叫住了：“办公的地方呢？”陈随道：“黄秘书还没到，这里连张小桌也找不到，您先喝点水吧！”毛泽东迈前一步，严肃而又温和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工作，吃饭喝水都是小事。江那边还有两三万同志等着哪！这是几万人的性命呀！”陈木然而立，心中乱跳，却说不出一句话。毛泽东走来，用手一拍其肩头：“快，先去找块木板来！”陈飞也似地跑走。

费力找来块小木板，毛泽东亲自和其架起，摆上办公用具。陈突然想起烧着的水一定开了，便要去取。“陈昌奉！”毛泽东又给叫住了，“你过来。”陈站到“桌”对面，只听主席道：“我今天要处分你呢！”声音温和，目光慈爱，可因失职造成的内疚，却令陈万分紧张，手搓衣角，巴望主席，一时不知说啥。

“我罚你一天不睡觉，坐在这里和我一起工作。”听此，陈对面而坐。望着满“桌”文件、电报和伏案工作的主席，伴着不断的电话铃声，两眼湿润了：也许早点找来木板，主席不至忙成这样。陈好瞌睡，平日毛泽东工作时，便坐一边打盹，他知道今日罚自己不睡只是句笑话，可怎么也睡不着。半小时后，毛泽东站起身道：“你跟我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工作的重要？以后每到一地，最重要的是把办公的地方搞好。然后若有空，才是吃饭、休息。记住，无论现在和将来，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工作。”说着走近，用手抚摸着他的头，轻道：“好了，快去睡觉吧，两眼皮都打架了。”陈没有动，毛泽东又道：“快睡去吧！”这时，陈含在眼眶的泪水一下涌出。

泪水一下涌出。这就是在长征途中指挥千军万马的毛泽东，这就是红军统帅和一个警卫员留给后人，又值得许多官人回味的故事。

循循善诱

北京“一二·九”运动爆发后，毛泽东在瓦窑堡正筹划统一战线战略大计，红军众将士在对待东北军问题上，却出现重大意见分歧。一日，陈昌奉正研墨，毛泽东自外而来，坐到桌前随手整理着东西，问：“昌奉，你们参不参加部队的政治演讲会呀？”陈答参加，毛泽东燃烟道：“大家都说了些什么？你去把他们召来，说给我听听。”

大家来后，你一言我一语把部队争论的问题说了一遍。毛泽东问：“你几人怎么想？”大家道：“我们恨东北军，不打日本打我们！”又问：“他们为什么来打我们呢？”陈抢道：“他们是反动派嘛！”毛泽东笑笑：“你们知道反动派的总头子是谁吗？”陈也笑了：“这还不知道——我们的老对头蒋介石嘛！”“对了，东北军、西北军都是蒋介石指挥的队伍。”毛泽东说。“所以我们才恨他们！”大家齐道。

毛泽东点点头，突然问陈：“你们江西宁都起义的那个队伍，原来是谁指挥？”“也是蒋介石啊！”陈不知主席为何一下提到宁都起义。“他们怎么起义了呢？”接问。陈答：“咱们党作了工作，教育了他们呗！”毛泽东笑了，这时环望大家，启发道：“国民党这个‘碉堡’，在民族危机到了严重关头，也会‘裂缝’的。张学良的士兵大都是东北人，他们的家已破亡，父母兄妹现过着‘亡国奴’的日子，他们是愿意在这里打我们呢？还是愿意打日本呢？”

有人道：“要是我，就参加红军打日本！”毛泽东接道：“东北军士兵想打日本，蒋介石却让他们来“围剿”红军，我们做工作，联合他们一起打日本有什么不好？”深入浅出，诱导循循，大家的思想豁然开朗。

1935年12月17日至25日，瓦窑堡会议召开。27日，毛泽东在瓦密堡党的活动积极分子会议作著明报告《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会后,"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全国人民联合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欢迎张杨抗日!"等口号充斥街头。瓦密堡沸腾了!毛泽东亲燃的伟大抗日民族解放战争烈火,在陕北和全中国烧起,且越烧越旺。

毛驴上山

抗战全面爆发前,毛泽东在延安常为"抗大"学员讲课。讲课时,十分重视理论联系实际,尤是紧密联系当前政治形势和斗争需要,用生动物事,言简意明地解决大家的思想问题。

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杨虎诚抗争兵谏,抓禁蒋介石,党中央派副主席周恩来前去西安解决事变。许多长征过来的红军学员极不理解。为及时说明其重要意义,毛泽东授课时,讲了个"毛驴上山"的故事。说:"陕北毛驴很多,让毛驴上山有三个办法,哪三个办法?一拉,二推,三打。现在,蒋介石是不愿抗战的,我们就采取对付毛驴的办法——拉他,推他,再不干就打他。西安事变就是这样。又说,我们党领导全国人民抗战是矛盾的主要主面,起决定作用的是我们,眼下,国共合作是大势所趋,但,我们推拉驴子上山时,驴子是会踢人的,我们又要提防他——这就是又要联合又要斗争。"

1937年,居延安凤凰山时,毛泽东仍在百忙中抽时到抗大讲解《实践论》和《矛盾论》,从4月至"七七事变",授课100多小时。许多学员思想明悟,懂得了掌握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法,在实际工作中克服教条主义的重大意义。

刃出磨石

1937年1月20日,中国抗日军政大学第二期学员在延安开学。毛泽东参加开学典礼,登台讲话说:"抗大是一块磨刀石,把那些小资产阶级意识——感情冲动、粗暴浮躁、没有耐心等等,磨它个精光；把自己变成一把雪亮的利刃，去革新社会，去打倒日本！"

不久，担任学校教育委员会主席，率先明确提出抗大的教育方针为“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校风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为抗大的建设发展指明方向。

对号入座

抗大是战争年代由中国共产党创办的一所担任特殊使命的新型学校。毛泽东对其极为重视，除亲自参与决定学校的重大问题，还经常亲临讲课。所讲《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成为学校的基本政治教材。为使学员了解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党内军事上两条路线的斗争，加深理解无产阶级军事思想，积极投身民族解放战争，又亲讲《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

开讲前，每晚都要把马灯挂在窑前的树下，请来有关学员、干部，座谈了解情况，直至深夜。讲课时，旁征博引，析理条条，语言生动，引人入胜。为回答干部、学员提出的问题，又常于深夜才徒步摸黑返回居所。一次讲课，提到对问题要多加分析和研究时说，有的指挥员对情况缺乏了解和研究，别人一鼓动就来了劲，不问青红皂白，结果事与愿违，成了一个鲁莽家。至此，诚挚地望着大家道：“我们不许可任何一个红军指挥员变为乱撞乱碰的鲁莽家，我们必须提倡每个红军指挥员变为勇敢而明智的英雄！”

一位学员越听越感到像是说自己，提到的事似亲身经历，不等主席把话讲完，忍不住从座位站起，激动地对环视着大家说：“主席讲得是我，今后，我一定克服鲁莽的毛病。”几位学员接口道：“不！主席讲得是我。”

自此，“不当鲁莽家，要作勇敢而明智的英雄”成了抗大指战员的座右铭。

趣引红言

毛泽东极为欣赏《红楼梦》中的人物塑造、语言和故事,并常趣引于现实。

1937年4月28日,在"鲁艺",作《怎样做艺术家》的演讲时,谈到《红楼梦》中的细节描写,说:"书中描写贾琏从尤二姐那里回去时,'跨马认蹬而去',非有经验写不出'认蹬'二字。"从而说明,要写出耐人寻味、富有生命力的作品,就必须深入实际,深入生活。1973年,在一次谈话中,又提到一细节,说:"贾母一死,大家都哭,其实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目的。如果一样,就没个性了。哭是共性,但伤心之处不同。"并劝人们去看柳嫂子同秦显家争夺厨房的数段描写。"三反"时,又用"贾政做官",来教育警示党的干部受人包围。

1957年3月1日,最高国务会议结束时,为说明大国的事情并不好办,借用王熙凤对刘姥姥说的一句话——"大有大的难处"。同年,宣传工作会议上,又用王说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来鼓励立志改革的仁人志士。访苏期间,拿林黛玉说过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来形容国际形势。1958年成都会议,贴引婢女小红的话"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来说明事物转化聚散有时的辩证法。

国人之中,不乏红学大家,然作为政治领袖,独辟蹊径,运红学精华于周身,信手拈来,毛泽东亦可谓名符其实的"红学通"。

灵钥启锁

抗战爆发,大敌当前,亡国论、速胜论甚嚣尘上,交相散播。为拔开迷雾,给全国人民指明抗战道路和方向,1938年5月,在延安抗日战争研究会上,毛泽东生动讲演《论持久战》,驳斥影响、阻障抗战的种种谬论。精辟分析日本是帝国主义强国,中国是半殖民地、半封建弱国,但大国进步多助,小国退步寡助,抗战是持久的。以此为基，科学预见抗战须经战略防御、战略相持、战略反攻三个阶段，最后胜利一定属于中国。在场听讲者，如饮醍醐，其战略思想竞相热传，在延安，几岁的娃娃都能搬着指头，说出抗战必经的三阶段。

对抗大的教法，毛泽东一贯倡导“启发式”、“研究式”、“实验式”，后来回忆：“我过去在抗大讲课时，就是把讲稿发给学员，我只讲三十分钟，让学员自己去研究，然后提出问题，进行解答。”因此，一些深奥哲理，经其一讲，便显得浅显易懂。会当例举生动，众学员每每发笑，可谓一把钥匙千把锁开。

斩奏四种

1938年9月29日至11月6日，中共六届六中全会在延安城一旧教堂举行。内容之一，是清算负责党的统一战线工作的王明的右倾投降主义错误。

会上，毛泽东作《论新阶段》政治报告、《战争和战略问题》总结报告。其中，尖锐批判党在统一战线上的关门主义和投降主义偏向，着重揭批“一切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指出，现国民党当权，统制民众运动，限制共产党发展，剥夺各党派平等权利等等，在此情况下，一切经过统一战线，就是一切经过蒋介石、阎锡山，其结果就是自缚手脚，事事服从。据当前形势，我们应冲破束缚，视不同情况，采取不同对策，那就是“先奏后斩”，“先斩后奏”，“斩而不奏”，“不斩不奏”！

承认山头

“七大”召开期间，毛泽东经常指导小组讨论。酝酿提出中央委员会名单时，一小组对要不要考虑“山头”问题，意见两种：其一主张应取消“山头”，其二认为还需要照顾“山头”。毛泽东在场，听完双方意见，不急不缓，娓娓说道：“我们现在要反对、消灭的只是‘山头主义’错误倾向，之所以要反对它消灭它，是因为它妨害了全党的团结与统一;至于'山头',它是中国革命具体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在革命历史上曾起过一定作用,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东西,不能简单宣布取消了事。我们的原则应该是'承认山头,削弱山头,最后再消灭山头'。

说完,又道:"这是我自己的一点意见,至于这样做好不好?还请大家再考虑。"

命运两种

毛泽东在"七大"开幕词中明确提出"两个中国之命运"的斗争,其中道:"在中国人民面前摆着两条路,光明的路和黑暗的路。有两种中国之命运,光明的中国之命运和黑暗的中国之命运。现在日本帝国主义还没有被打败,即使把日本帝国主义打败了,也还是有这样两个前途。"

1945年8月10日,日本乞降照会发出第二天,蒋介石便下令八路军和新四军"原地驻防待命",不得受降,毛泽东当即严拒。8月13日,中共召开延安干部会议,毛泽东萧洒登台,作《抗日战争胜利后的时局和我们的方针》演讲。

其首先道:现在,"中国人民的艰苦抗战,已经取得了胜利。抗日战争当作一个历史阶段来说,已经过去了。"但是,两种命运的斗争依然存在。"国民党怎么样?看它的过去,就可以知道它的现在;看它的过去和现在,就可以知道它的将来。这个党过去打过整整十年的反革命内战。在抗日战争中间,在1940年、1941年和1943年,它发动过三次大规模的反共高潮,每一次都准备发展成为全国范围的内战,仅仅由于我党的正确政策和全中国人民的反对,才没有实现。"

讲到蒋介石,说道:这个中国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政治代表"是一个极端残忍和极端阴险的家伙。他的政策是袖手旁观,等待胜利,保存实力,准备内战。果然胜利被等来了,这位'委员长'现在要'下山'了。"下山干什么呢?摘桃子——抗战胜利果实。他大言不惭,说"此桃的所有权属于我蒋介石,我是地主,你们是农奴,

我不准你们摘。我们在报上驳了他, 我们说, 你没有挑过水, 所以没有摘桃子的权利。我们解放区的人民天天浇水, 最有权利摘的应该是我们。同志们, 抗战胜利是人民流血牺牲得来的, 抗战的胜利应当是人民的, 抗战的果实应当归给人民。"

又道, 一个要摘, 一个坚决反对, 这样就发生了斗争——"一场很严重的斗争"。

接着道, 我们的方针是"针锋相对, 寸土必争", 因为"人民得到的权利, 绝不允许轻易丧失, 必须用战斗来保卫。"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 每句话, 每个行动, 每项政策, 都要符合人民的利益。人民要解放, 就把权力委托给能够代表他们、能够忠实为他们办事的人——这就是我们共产党人! 我们当了人民的代表, 必须代表得好, 不要像陈独秀。至此, 亢声大道: "谁要想轻轻易易地把人民已经得到的权利抢去或者骗去, 那是办不到的!"

最后, 淳淳告诫大家: "蒋介石要发动全国规模的内战, 他的方针已经定了, 我们对此要有准备。全国性的内战不论哪一天爆发, 我们都要准备好。早一点, 明天早上就打吧, 我们也在准备着。"

荐读五遍

1954年, 毛泽东在杭州休养, 一天, 去登北高峰。途中闲谈, 问大家看过《红楼梦》没有? 众人说看过, 一两遍不等。毛泽东扭头问随行的老大夫看过几遍? 有何感想? 老大夫答过两遍后, 琢磨道: "我发现贾府里的人都挺讲卫生的, 每次饭前都要洗手。" 话音刚落, 毛泽东便欢声大笑, 众人随笑不已,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毛泽东笑罢道: "《红楼梦》这部书写得好, 它是讲阶级斗争的, 要看五遍才有发言权!" 又道: "多少年来, 很多人研究它, 并没有真懂。"

1973年12月12日, 在中央政治局会上, 毛泽东对战功赫赫的许世友说: "你就知道打仗, 以后搞点文学吧。'常恨随陆无武, 绛灌无文'。你能看点《红楼梦》吗? 要看五遍。" 随、陆、绛、灌指汉朝的随同、陆贾、周勃 (受封绛侯)、灌婴, 毛泽东借古而喻, 希许能成为文武双全之人。接道:"如果中国出现了修正主义,大家要注意啊!"许答:"把它消灭!不怕。"毛泽东点头:"不怕啊,你就当周勃嘛,去读《红楼梦》吧。"后来谈话时,问他读了没有?许答已读。毛泽东道:"只读过不行,看五遍才有发言权,你要坚持看五遍。"又说:"不读《红楼梦》,就不知道什么是封建社会。你要搞点文,文武结合嘛!你只讲武,爱打仗,要讲点文才行啊。文官务武,武官务文,文武官员都要读点文学。"后来,有人打趣,问许读了几遍?答说读了六遍。

一次游泳休息,毛泽东问薛焰,读过《红楼梦》没有?薛答:"这是本文艺书,我是搞公安的,没看过。"毛泽东听罢,认真道:"搞公安就不要看?你知道里面有多少条人命案子?这是一部讲阶级斗争的书,你应该看看,至少要看五遍……这里面有你们学习的,书中四大家族,你知道吗?"后来,薛多次细阅。

《红楼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1961年12月,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常委和各大区第一书记会上说:"《红楼梦》写的是很精细的社会历史。"1964年8月18日,在北戴河和几位哲学工作者座谈说:"《红楼梦》我至少读了五遍……我是把它当历史读的。开始当故事,后来当历史读。"又曾说:"我国家长制度不能巩固是早已开始了。《红楼梦》中就可以看出家长制度是在不断分裂中。贾琏是贾赦的儿子,不听贾赦的话。王夫人把凤姐笼络过去,可是凤姐想各种办法来积攒自己的私房。荣国府最高家长是贾母,可是贾赦、贾政各人有各人的打算。"认为,曹雪芹写《红楼梦》是想"补天",想补封建社会的"天"。

篱笆三桩

1957年11月,毛泽东第二次访苏,在60多个国家党代表参加的莫斯科会议上,即席讲话,道:"赫鲁晓夫这朵花比我毛泽东好看,"可是,"中国有句古话,叫作红花虽好,也得绿叶相扶,我看,赫鲁晓夫这花是需要绿叶扶的","一个和尚两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

语言生动形象，思想内容深刻，与会代表为之心动。

宴席间，赫鲁晓夫向毛泽东谈起苏联卫国战争，说：斯大林当年对南方前线指挥有误，使得某次战役失败；某元帅胆小如鼠，一见斯大林，两条腿抖若麻杆，吃败仗即因此人只会报告，俯首听命；自己则如何勇敢，提出妥善作战方案却遭斯大林拒绝等等。对此津津乐道，毛泽东或吃点心不表态，或将话题引开。当年赫鲁晓夫只是位中将，竟在毛泽东面前自夸军事才能，吹嘘比斯大林高明，真是贻笑大方。

期间，应波兰统一工人党领袖哥穆尔卡邀请，毛泽东到其下榻别墅，与之坦城交谈。对方不赞成提“以苏联为首”。毛泽东道：“要不要有人为首，这不是我们单方面的事。帝国主义有个头，我们也要有个头，一旦有了事，总得有个人来召集一下，就拿这次开会来说，苏联不出面，我们怎么办？……苏联有多少力量，你我有多少力量？”哥穆卡尔悟道：“这个道理讲得通。”

提改剧名

毛泽东喜爱看戏，尤爱家乡的湘剧、花鼓戏、皮影、木偶戏。众戏中，更爱湘剧《三女抢板》。认为该戏有共产主义风格，提议更名《生死牌》，且建议湖南省委组织人员重新修改，拍成电影。后来，观看《生死牌》时，说：“海瑞刚直不阿，直言敢谏，讲真话不讲假话——反对官僚主义要有海瑞精神！”

导读小孟

一次，与护士孟锦云闲聊，毛泽东问：《资治通鉴》你能知道多少？孟答只知是部历史书，司马光所写。问书中内容，孟只得含羞摇头。见此，毛泽东鼓励道，要下决心读一读，不能全读，读一部分也好。因为读一遍得好几年时间。但读与不读大不一样，要趁自己年轻。并问：“有没有决心？”小孟说试试看吧，但不一定有毅力。毛泽东道：“孟夫子，你有个词用错了。不是毅力，而是兴趣。

因为有了兴趣，读书就不会感到累了。会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轻松，像休息一样。"

孟说，自己对历史书提不起兴趣，读不进。毛泽东开导说：“中国古代的历史，学问大得很呐。有人觉得中国古代的历史全是糟粕，不值一看；还有一种人，觉得中国历史上的东西全是精华，包医百病，我看这两种人都有片面性。我的观点是既有精华，又有糟粕，既要继承，又要批判分析。”说完问，我的观点对不对？小孟连连点头。毛泽东笑了：“我说的就都对呀？那我不就成圣人啦。历史上没有什么圣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什么都对的圣人不会有。我说的有一半对，就心满意足啰。就是书上说的，也有不少屁话，不能都信。”又说：“读书，一要读，二要怀疑，三是提出反对意见。不读不行，不读你不知道呀。凡人都是学而知之，谁也不是生而知之啊。但光读不行，读了书而不敢怀疑，不能提出不同看法，这本书算是白读了。”小孟说，自己读书从没提过不同看法。毛泽东说，不要以为书上篇篇是事实，句句是真理。我们现代人写书对事实都有自己的选择，古人也不可能完全客观，代代相传的东西也可能走样。譬如，写一个人，他的臣下往往说好话，甚至是吹捧，他的敌人往往攻击，这一代人这样写，那一代人又那样写，言过其实的东西不少。都是白纸黑字，你信谁的呢？所以需要怀疑，要找别的史料对照。

小孟始读《通鉴》，毛泽东不断答疑。小孟问，为啥此书不从有史以来入笔，而从周威烈王23年写起？毛泽东解释：“司马光之所以从此写起，是因为当年中国历史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或说是司马光认为发生了一件大事。当年，周天子命韩、赵、魏三家为诸侯，这一承认，使原先不合法的三家分晋变为合法，司马光认为这是周室衰落的关键。‘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也。’选择该年该事起笔，开宗明义，与书名完全切题。下面做得不合法，上面还承认，看来这个周天子没有原则是非。无是无非，当然非乱不可。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任何国家都一样，上面敢胡来，下面凭什么老实，这叫事有必至，理所固然。”为何只写到五代就终止了呢？毛泽东说：“有人说，这是由于宋代自有国史，不依据国史，另编一本有困难。我看这不是主要的。本朝人编本朝史，有些事不好说，也可以叫不敢说，不好说的事大抵是不敢说的。所以历代编写史书，本朝写本朝大抵不卖，往往要由后一代人写。”又说：《通鉴》最后一段写赵匡胤，也只说太祖皇帝如何勇敢英明，如何了不得，简直白玉无瑕，十全十美，全信行吗？

谈到书上的小皇帝，毛泽东说：“中国的皇帝很有意思，有的很有作为，有的简直就是糊涂虫，可那是没办法的事。皇帝是世袭呀，只要老子是皇帝，儿子再糊涂也得当皇帝，这也怪不得他，生下来就是皇帝嘛。还有两三岁就当皇帝，当然要闹笑话。”“中国历史上有三岁的皇帝，但没有三岁的娃娃拉着车满街跑，六岁也不行。你说当皇帝与拉车哪个更难啊？皇帝糊涂，当然大臣们就胡来，就拼命搜刮老百姓。老百姓不服就要镇压，那方法残酷得很，《通鉴》上就有这样的记载。有一种刑罚，把人的肚子拉开，拖着犯人的肠子走。暴政到了这种程度，老百姓忍无可忍了，就造反，镇压不下去，就完蛋。”

孟问：王安石与司马光是对手又是朋友，这是咋回事？毛泽东道：“这两人政治上是对手，王要变法，司马反对。但在学问上，俩人还是好朋友，互相尊重。他们尊重对方的学问，这一点值得我们学习，不能因政见不同，连人家的学问也不认帐。”又道：“我也有政治上的对手，我不同意他们的主张，但对这些人的学问还是尊重的，至少还得承认吧。”

孟道：“武则天一个女人，当了那么多年皇帝，可真是不简单啊！”毛泽东说，不仅不简单，简直是了不起！封建社会，女人没有地位，当皇帝，连想都不敢想。又随道：“我看过一些野史，写武则天荒淫得很，恐怕值得商量。武则天确实是个治国才，既有容人之量，又有识人之智，还有用人之术。她提拔过不少人，也杀了不少，刚提拔又杀了的也不少。”接着，讲故事说，武则天当政时，一位大臣见她经常杀人,笑劝说:"你这样杀人,谁还敢当官呀?"武听后不急不恼,让大臣晚上来一次。大臣吓得不知所措,天威莫测呀!当晚,武让人在殿台燃了堆大火,黑暗中飞蛾纷纷扑来,飞来多少烧死多少,可飞蛾仍不断扑来。武笑对那位大臣说:"这叫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本性难移!"大臣立明其意:只要有高官厚禄,想当官的人会源源不断,哪里会杀得尽呢?

另外,又对孟道:"《通鉴》里写战争,写得神采飞扬,传神得很,充满了辩证法。它要帮助统治阶级统治,靠什么?能靠文化?靠作诗与文章吗?古人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看古人说少了,光靠秀才,三十年,三百年也不行噢!""秀才有个通病,一是说得多,做得少,向来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二是秀才谁也看不起谁,文人相轻嘛!秦始皇怕秀才造反,就焚书坑儒,以为烧了书,杀了秀才,就一劳永逸,可以二世三世的传下去,天下永远姓秦。结果'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不读书,是陈胜、吴广、刘邦、项羽这些文化不高的人,带头造反了。"反之,补道:"没秀才也不行,秀才读书多,见识广,可以出谋划策,帮助取天下,治理国家,历代名君都离不开秀才啊!"

谈到编著此书,毛泽东感慨万千:"司马光可说是有毅力,有决心噢,他在48岁到60多岁的黄金时代完成了这项大工程","没有他主持,一切都不会有"。"中国有两部大书,一曰《史记》,一曰《资治通鉴》,都是有才气的人在政治上不得志的境遇编写的。看来,人受点打击,遇点困难,未尝不是好事。当然,这是指那些有才气又有志向的人说的。没有这两条,打击一来,不是消沉,便是胡来,甚至会自杀。那便是另当别论。"

导读小孟,舒发胸臆,一番言谈,其真实思想情感跃然无隐,阅史研史功夫亦足窥孔见天。

三十三、泪水

泣祭慈母

1919年10月5日,文七妹52岁不幸病逝,此时,毛泽东正在长沙忙于驱张运动。得到母亲病危的特急家书,毛泽东带小弟泽覃,昼夜兼程急奔韶山。可赶到上屋场,母亲已入棺两天。得知母亲临终还在续唤己名字,毛泽东不胜悲痛,一连几天守在母亲灵前。回思母亲深恩厚泽亮节高风,毛泽东悲思万千,和泪写下《祭母文》:

呜呼吾母,遽然而死。寿五十二,生有七子。七子余三,即东民覃。其他不育,二女二男。育吾兄弟,艰辛备历。摧折作磨,因此残疾。中间万千,皆伤心史。不忍卒书,待徐温吐。今则欲言,只有两端:一则盛德,一则恨偏。吾母高风,首推博爱。远近亲疏,一皆覆载。恺恻慈祥,感动庶汇。爱力所及,原本真诚。不作诳言,不存欺心。整饬成性,一丝不诡。手泽所经,皆有条理。头脑精密,劈理分清。事无遗算,物无遁形。洁净之风,传遍戚里。不染一尘,身心表里。五德荦荦,乃其大端。合其人格,如在上焉。恨偏所在,三刚之末。有志未仲,有求不获。精神痛苦,以此为卓。天乎人欤,倾地一角。次则儿辈,有之成行。如果未熟,介在青黄。病时揽手,酸心结肠。但呼儿辈,各务为良。又次所怀,好亲至爱。或属素恩,或多劳瘁。小大亲疏,均待报费。总兹所述,盛德所辉。

心秉悃忱,则效不违。致于所恨,必补遗缺。念兹在兹,此心不越。养育深恩,春晖朝霭。报之何时,精禽大海。呜呼吾母!母终未死。躯壳虽,灵则万古。有生一日,皆报恩时。有生一日,皆伴亲时。今也言长,时则苦短。惟挈大端,置其粗浅。此时家奠,尽此一觞。后有言陈,与日俱长。尚飨!

毛泽东恋母之情,意流笔端,母亲的博爱高风之情跃然在目。言犹未尽,接作泣母灵联两副。

其一:疾革尚呼儿,无限关怀,万端遗恨皆须补;长生新学佛,不能住世,一痴慈容何处寻?

其二:春风南岸留晖远,秋雨韶山洒泪多。祭文泣联,思母惜母爱母,声声似泪,失母之痛,泣血锥心。

泪水夺眶

1944年9月5日,满山遍野谷穗金黄,丰收之景触目可望。中央警备团警卫排炊事班长张思德,在安塞执行烧炭任务,因炭窑塌方,为抢救其他同志不幸牺牲。

9月8日下午2点多,全团指战员心情沉痛,齐集枣园沟口大操场,杨家岭、王家坪、枣园中直机关的同志及部分群众代表也抬着花圈赶来。会场气氛肃穆,西侧崖畔布棚张搭,横幅"张思德同志追悼大会"悬挂台前,各色花圈攒满台间,毛泽东所献放置台口正中,上有亲题挽联。

众人到齐,毛泽东从所住窑洞缓缓走来,步履慢而沉重。长征所穿青粗布夹袄已成深灰,袖口、裤腿布丁触目,同色八角帽,红五星痕迹明显可见。大会开始,全体肃立,庄严的国际歌悲壮响起。毛泽东无言挽起亲手题名的花圈,沉痛敬献在张思德遗像前,良久默哀。台下,多人淌泪,与张一道长征、战斗多年的老战友悲声不已。团政治处张廷桢报告了烈士简历和牺牲经过, 毛泽东缓步走到台前, 悲眼环瞻, 沉痛讲话, 启声说道:

"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 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 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同志。"

说到张思德三字, 声音拉得很长, 似从内心呼唤亲人, 泪水夺眶而出, 顺着脸颊缓缓流淌, 会场悲恸骤剧, 哭声成片。毛泽东强抑悲哀, 峰回路转, 声情并茂接道:

"人总是要死的, 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 或重于泰山, 或轻于鸿毛。' 为人民利益而死, 就比泰山还重; 替法西斯卖力, 替剥削阶级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 就比鸿毛还轻。张思德同志就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 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这就是为追悼一个普通战士所作、传至后世的著名演讲《为人民服务》。

不学霸王

1949年4月底, 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毛泽东在北京双清别墅即兴写下《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其中有言: "宜将剩勇追穷寇, 不可沽名学霸王。" 进京后, 多次观看京剧《霸王别姬》。一次,看到楚霸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与虞姬生离死别,毛泽东眼睫毛抖个不停,眼眶风湿,一个手指按住李银桥胸前的钮扣,不停沙哑道:"不要学楚霸王,我们都不要学。"

泣泪拍案

1958年,在上海干部俱乐部看《白蛇传》,毛泽东就座前排单人沙发,因腹大,皮带勒腰,卫士李银桥照惯例为其放松。毛泽东入戏息烟,目不转睛观演,表情多变,时而热情洋溢,时而情思悠悠,片刻,又扼腕叹息。遇佳曲快心,便放手鼓掌。待和尚法海出场,面色立阴,口唇微张,下巴间抽,齿间磨响,似恨不得将其咬上两口。

演至许仙与白娘子生死离别,毛泽东鼻翼动,泪水盈眶,继如滚珠,经脸颊流砸胸襟。稍后,感情失控,道道泪水不停流淌,同时鼻子堵塞,呼吸阻拍,嘶嘶有声。近侧,市领导闻声投目。李为维护主席"领袖风度",轻咳提醒,然毛泽东置若无闻,继而,发声而哭,伴着颤抖抽泣,毫无顾忌地擦泪水、鼻鼻涕。李焦急无奈,只盼戏毕。

法海将白娘子收钵镇压在雷锋塔下的一刻,惊人之举顿发!毛泽东突然愤怒,手拍扶手挺身而起:"不革命行吗?不造反行吗?"

在其拍"案"而起的刹那,裤子一下脱落至脚。李犹似触电,纵身扑去,抓住裤子一把提起,急为系好,自责惶恐中,为没维护好主席形象深感不安。然毛泽东沉浸剧情,浑似无知,待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稍怔,才跟着鼓掌,回到现实。

同演员见面时,毛泽东用两只手与"青蛇"相握,一只手同"许仙"和"白娘子"相握,对老和尚"法海"则置之不理。

你们休息

1964年11月6日晚,在中南海小礼堂,毛泽东观看中国京剧院一团演《红灯记》。大幕一开,当即入戏。其间,聚精会神,表情起伏。待演至"说家史"、"刑场"两场,不能自己,泪水悲伤。中间休息时，大家请他到休息室小憩，毛泽东沉浸剧情，摇头轻轻：“你们休息吧。”当晚，新华社记者江宁生专摄主席观戏镜头，上述一幕，经久难忘。

眼镜独特

毛泽东一生留有许多光彩照人的照片，然张张不见眼镜。晚年，其在非公开场合却经常戴镜。近视镜、老花镜，看远看近交替。其中两副有别常人，制式独特。

晚年，其习卧床看书，因视力不济，必戴眼镜。但戴后侧卧不便，工作人员便找北京光明眼镜店打磨了两副镶有金边的单腿镜。毛泽东试戴后，非常中意，自此不离。侧到右边看书，戴“左单腿”；侧到左边时，改戴“右单腿”，以防压迫。

一次，戴上单腿镜，贪婪入读，医务人员发现，不忍其受读之累，只好把书拿走，奉劝：“主席，为了您的健康，不要再读了。”毛泽东茫然心落，数十年来，谁能阻止自己的行动！？如今老了，医生竟敢连书也不让看，于是，伤心地流下了眼泪：“我一辈子就是爱读书，可现在……”

落然泪下

1976年7月28日，唐山发生强烈地震，波及首都北京。深夜，中南海毛泽东游泳池住地，大厅门窗玻璃应震而碎。因房屋木质结构，年久失修，为确保安全，中央政治局常委当即决定：速将主席转移到池南相对安全的新建房屋“202”。

毛泽东醒后，睁眼发现陌生的天花板，立问：“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把我弄到这儿来了？”当弄清事因后，立即要求返住原地。华国锋亲作解释：“这是政治局常委的决定，以保证主席的安全。”但毛泽东执意要回。

此间，毛泽东时刻关心遭灾群众，当得知24万人震亡，其它损失难以估量时，苍悴的面孔满是悲伤，不禁潸然泪下。8月4日，即派以华国锋为团长的中央慰问团,赶赴灾区,传达自己对灾区人民的关切、慰问之情。

泪流满面

1974年,毛泽东在肺心病的折磨中,又患上"老年性白内障"。始觉看东西模糊、吃力,把此事仅告知秘书,嘱不得外传。不久,几乎失明。挺熬长时,1975年7月23日,才由著名眼科专家唐由之实施手术。

眼睛复明后,因久不见电影,1976年春节观看《难忘的战斗》。当看到解放军入城,受到人民群众热烈欢迎的场面,毛泽东抑制不住激动的感情,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数月之后,9月9日,生命停息,与世长辞。

三十四、言语

笑语相励

一次,毛泽东亲与战士向井冈山背粮。烈日当空,气闷石烤。众人身背粮袋,行进艰难。毛泽东敞服挥汗,粮袋鼓涨,如普通一兵,行走在长蛇蜿蜒的运粮队伍里。有人心中不忍,抢前替背,毛泽东将粗袋把死,暂立双脚,对一个战士喘道:"加把劲吧,我背这些,我一个人一天也吃不了呀!"笑语相励,众受感染,争抢快走。全部粮食在敌兵来前,如时上山。

笑语相励,众受感染,争抢快走。全部粮食在敌兵来前,如时上山。

半个国人

半个国人1938年10月,中共在延安召开六届六中扩大全会。一次会中休息,毛泽东与贺龙等人散步闲谈,说:"中国有三部小说《红楼梦》、《三国》、《水浒》,不看这三本书,不算中国人。"贺龙谐接:"没看过,没看过,不过我不是外国人。"毛泽东笑顾徐海东:"你可看过这三本书?"徐答:"没看过红楼梦。"毛泽东趣道:"那,你算是半个中国人!"徐铭记在心,一次生病卧床,借机读完《红楼梦》。

深入浅出

1941年5月,延安冰雪消融,黄土高原新绿层层。19日,中央召开高级干部会议,毛泽东登台演讲《改造我们的学习》,全党整风值此启动。

两三页稿纸叠放桌上,毛泽东一不念稿子,二不下坐,立身于前,走来走去,手势不断。深入浅出,妙语连连,湘音虽浓,词明旨见。会场气氛热烈,掌声笑声时响一片。理论联系实际,讲党性批评教条主义时,毛泽东唯妙唯俏喻道: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其言,通俗易懂,喻理深刻,穿越时空。

继之,又讲《整顿党的作风》,明言全党:"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见,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

桑椅送人

1942年5月中旬,延安文艺界召开第二次座谈会。包围陕甘宁边区的"胡军"蠢蠢欲动,气氛时紧。毛泽东从容走进礼堂,尚未落座,一女同志迫不及待站起,请主席先讲一讲时事。

众人心悬,毛泽东会意招手,张口笑道:"别的事情报上都有了。胡宗南打算要来打延安——你们大概也已知道了。我们呢?主意也定了——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呀!"湘音拉长,将自己创造的游击战、运动战,轻松一喻,大家阵阵发笑,会场气氛立变。毛泽东用手一指,接道:"他们一定要来,我们就让开,把这些桌椅板凳都送给他们算了!"与会者哈哈大笑,乐观情怀弥漫室间。

毛泽东又接道:"现在,他们还没有动手——我们是有调查研究的。你们莫着急,千万不要把鸡都杀了!"大家复又大笑。继而,会议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热烈进行。

妙语恳言

1943年春,延安中央党校,学习两年到期的学员正准备行装返回部队,突接通知:毛主席要在下午3点接见新四旅干部王近山、徐立清、黄振堂、程悦长。新四旅刚刚组建,四位"学员"乘马迎风,准时来到主席住地枣园。进院,毛泽东即从容洞迎出,伸出大手和四人热情相握。

窑洞摆设极简，一张办公桌，一把土布躺椅，几把木椅木凳，另两个书架，书籍层叠竖摆。招呼大家坐下，毛泽东一指桌上的几盒纸烟：“两种烟，你们随便抽吧！一种是我们边区烟厂所产，一种是外来货。”说完，趣道：“你们不要看不起边区的土货，洋人想抽都抽不到。”大家欢言而笑。

毛泽东说，你们就要到新四旅工作了，今天特地找你们谈谈，看对工作有什么意见？大家说，拥护军委决定，一定努力把工作干好。程悦长原在晋冀鲁豫边区16团，现该团已调延安，归入新四旅。毛泽东问了团里一些情况，说在来延安的路上，该团在韩略打了一仗，歼灭日寇华北战地参观团100多人。夸道：“这是一次硬仗，但打得好，打得灵活，大家要保持发扬这种作风，不能失传。”讲到成立新四旅，毛泽东说：“我们就是要有准备，这叫‘有备无患’嘛！边区不能老唱‘空城计’。——我们有些同志，该磨刀时不磨，磨了又不会用。这种人总是要吃亏的。”继而，列举党的历史，谆恳教导，怎样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如何“有的放失”等等。深入浅出，喻理深刻，大家凝心倾听，忘却时间，抬眼看表，已是下午六点半。

饭厅菜已摆好，且有葡萄酒一瓶。主席一向生活简朴，每餐不过两菜，且多是素菜，今天特意增加数菜，大家极为感动。程悦长忆起，1940年底从前线到延安学习时，毛主席曾陪大家吃过一次晚饭，席间说：“你们大都是红军改编后到前线去的，你们走了不少地方，有的还进过大都市，可以算是‘洋包子’。‘洋包子’我们需要，只是不允许‘洋包子’看不起‘土包子’。”

当时，一些同志从前线回来，惯于东跑西走，不习惯学校生活。毛泽东教导：“不习惯蹲窑洞，这是要不得的。延安的窑洞是最革命的。延安的窑洞有马列主义，延安的窑洞能指挥全国的抗日斗争。蒋介石现在比我们住得阔气，有高楼，有洋房，有电灯，可是全国人民不听他的。”又语重心长道：“我们不要看不起自己，不要看不起土窑洞, 要安下心来好好学习, 认真总结抗战几年来各方面的工作经验。革命的路程是很长的, 无产阶级革命事业不是一下就可以成功的。党如果领导的好, 和人民紧密团结, 不犯或少犯错误, 革命胜利的路程可能短一些; 相反, 如果犯了错误又不能及时纠正, 胜利的时间就要拖长。"重点强调: "没有大量的真正精通马克思列宁主义革命理论的干部, 要完成无产阶级革命是不可能的。"

弹指间, 大家结束学习即将走向前线和新的工作岗位, 百忙中, 主席又亲自接见, 陪饭。落座, 毛泽东道: "这是地地道道的家常便饭, 菜都是中央机关自己种的。"说着, 夹块炒西红柿, 问大家, 知不知道它的营养价值? 党校种的多不多? 问了16团的生产情况, 又问王近山: "部队对自力更生、生产自给有什么反映?" 王答, 战士们对丰衣足食的口号兴趣很大。毛泽东道: "有兴趣就好。不过不要片面讲丰衣足食, 讲它还得讲艰苦奋斗, 没有艰苦奋斗, 哪有丰衣足食? 丰衣足食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餐间其乐融融。饭后, 重返主席办公室, 谈到部队生产问题, 毛泽东趣道: "蒋介石尽做坏事, 但他不给八路军、新四军团发饷倒算做了件好事。——我们经济上受到封锁, 少了十几万块饷钱, 使原来对蒋介石还有点幻想的人不再幻想了。这倒应该谢谢这位'委员长'——他使我们找到了'自己动手'的道路, 这可比任何饷钱、任何援助都可靠哟!"大家一下想起, 在发起生产自给运动号召时, 主席曾说: "饿死呢? 解散呢? 还是自己动手? 饿死是没有一个人赞成的, 解散也是没有一个人赞成的, 还是自己动手吧——这就是我们的回答。"

想到生产运动以来部队、机关的生活变化, 程悦长说, 我们党校就是因开展大生产, 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毛泽东道: "是嘛! 只要动手叫大家去搞, 办法就来了。你们今后一定要把部队的生产领导好, 把生活改善好, 保证部队有坚强的体质。"大家说一定要照此做。

毛泽东说, 搞生产不要单突击一项, 要多些样。以种粮为主,也要搞副业,养猪,养羊,养鸡鸭,还可搞个酒坊,烧点白酒——酒供应市场,糟来喂猪。逢年过节,大家可以吃顿酒。至此,诙谐一笑:"不过,可不能叫大家吃醉哟!"

整风和生产被毛泽东喻为"两个环子"。说过生产,谈整风。点明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弄清是非,团结同志,批评与自我批评,又道:"你们当旅长、团长的同志,在整风中不要怕丢脸。下级对你们有意见,让他们统统讲出,他们窝在心里的怨气吐完了,心情就舒畅了;你们把架子放下来,从实向群众检讨反省一番,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就改善了,内部就更加团结了。"

大家静听,毛泽东突问:"边区一老乡给我们一个分区司令员提意见,你们听说过没有?"几人说知道,毛泽东高兴道:"这是天大的好事!那个老乡很有觉悟嘛。中国几千年历史,都是老百姓受官府的气,受当兵的欺,敢怒不敢言,现在一个百姓敢向一个分区司令员提意见,敢批评这位'长官',你们看这有多好!是多么了不起的变化!"

相见一谈,深夜相别,步出密洞,星星明耀。又一征程,起于枣园。

解论双百

1957年3月17日晚,天津市人民礼堂。毛泽东登台为市党员干部论述"双百方针",堂内气氛热烈,掌声不断。毛泽东说: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竞赛。放出坏事怎么办?现在有好多怪事、怪议论,这不要紧。有些怪论批评它就是了。人们怕开出的花不好看,怕有毒,说百家争鸣——共产党只一家,被其他99家包围了……

对不同意见,我们采取什么方针?要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在讨辩论中去解决、分清是非。唯此一法,别的都不妥。现在党内有种情绪，想照用过去那种简单方法——“军法从事”：你不听话，那就正军法，拉出去砍了！这是对付阶级敌人。其实对付敌人也不那么简单，还有许多细致方法。——现在不是对付敌人，是人民内部矛盾。对待民主党派、无党派民主人士、民族资本家、大学教授、医生等等，简单方法更不行。对各种不同意见——在科学方面，不论我们懂不懂，现在不懂将来懂了，都要采取“双百”方针，不能“军法从事”。一门学科可有几个学派争鸣。争鸣就能出真理。——社会科学也一样，不是我们看不顺眼就整一下。——思想、精神方面，如宗教、马克思主义、资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世界观、艺术等问题，都不能用粗暴方法。

实行“双百”方针，对不同意见：一是压服，二是说服。我们采取哪种方法？有些人等不及了，想压一下。压是压不服人的，最终只会使我们处于不利地位。你为何用压服对付科学、文化、宗教等方面的不同意见？压服，我们就没理，站不住脚，就输了。要学做说服工作。我们南方有句话：叫花子打狗。叫花子讨饭，要学会打狗。我们要学会说理、写理论文章、做说理报告。有位同志对我说：“搞那么多道理，老子就看不惯，老子就是一冲。”我说，你就一冲呀？你三冲两冲仍不解决问题。

马克思主义来中国，就要带中国色彩，具体情况具体解决。对马克思主义可不可以批评，对人民政权、共产党、老干部可不可以批评？我看，没一样不可以批评。什么人怕批评？是蒋介石那样的党，那样的法西斯主义。我们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不怕批评。老干部一批评，吹口气就倒了？除非12级台风。12级台风吹倒树和房子，但吹倒老干部不易，只要是正确的。至于你有错误，正需要有点风吹一吹。我过去用洗脸打比方，你们三天洗一次脸还是一天一次？为什么要一天一次甚至两次呢？就是因为有灰尘。党就不需要洗脸吗？也需要洗。毒草并不可怕，反马克思主义思想暴露出来不可怕，而且还有作用。需要这些东西跟我们见面，以便和它们斗争，使我们发展起来。牛痘是什么？是一种病毒，一种微生物，给人种那么一点, 就有了免疫力。一辈子不害病的人是很危险的, 有一天害病就受不了, 因为没有同细菌作过斗争。无产阶级思想要同资产阶级思想作斗争, 马克思主义要同非马克思主义作斗争。"双百"方针之所以需要, 就是这个道理。各种艺术发展需要互相竞争, 比较。百花齐放, 百家争鸣, 互相竞争, 批评讨论, 正确的东西才能发展起来。讲话一出, 如春风催绿呼红, 海河两岸光灿明耀。

讲话一出，如春风催绿呼红，海河两岸光灿明耀。

简言感人

1957年11月，毛泽东第二次访苏。南斯拉夫不主张讲阵营，不出席在莫斯科举行的12个社会主义国家党代表会议。赫鲁晓夫对毛泽东说：“我们给铁托（南共联盟总书记）发了邀请，他可能不来。”毛泽东说：“要理解他们，斯大林整了人家，情报局把人家赶跑了，肚子里能没气吗？”问：“铁托不来，有没有别人来？”赫鲁晓夫说：有，笔杆子卡德尔要来，南共重要文件多半出自他手。毛泽东扬眉立道：“那好啊，我倒很想会会他，听听他有何见解。”

此间，60多个国家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在莫斯科召开，卡德尔出现了。毛泽东恰坐其斜对面。值毛泽东讲话时，面对卡德尔道：“有不同意见可以保留起来嘛。有了什么事，还是朋友靠得住。我相信你们迟早会来的。"

话语至简，卡德尔却受到感动。

出言生动

1958年8月17日至30日，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协作区主任会议和接见各省工业书记时多次谈到钢铁问题。针对当时生铁紧张，调度不灵时，强调：“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完不成生产或调拨计划，要按纪律办事，“要铁的纪律，不要豆腐纪律”，“马克思要与秦始皇结合起来。”

其怀疑生产指标能否完成，8月30日，说：“我是观潮派、算帐派",今年能否搞到1100万吨钢?"我总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又告诫大家:"钢铁尚未完成,同志仍须努力。"

久经考验

1959年春,毛泽东视察湖北农村,邀当地一些干部、农民到专列座谈。

一次,有位叫晏桃香的姑娘患感冒,人们怕传染主席,不想让她进车箱。毛泽东闻知立道:"怕什么,少奇同志患结核多年,也没传染给我。"晏桃香进来,毛泽东让她坐自己对面。不料,晏刚坐下,便打了个大喷嚏,唾星四射,在坐者立刻紧张,小晏更是慌不安。

毛泽东若无其事,笑道:"不要紧,你一个喷嚏打得死我吗?你比美帝国主义厉害吗,比日本侵略者厉害吗,比蒋委员长厉害吗?"车箱气氛顿时缓和。

会后特道:"不要同不让她进来的人讲打喷嚏的事——对'皇帝'脸上打喷嚏那还了得!我毛泽东是久经考验的人嘛!"

没鱼可钓

1975年春,毛泽东在外地休养10个月,刚回北京,5月3日便召集政治局会议。

人齐,首与周恩来握手。周道:"快一年没见到主席了,大家想念主席。"毛泽东关切询问:"身体怎么样,还好吗?"周答:"开了三刀,消化还可以,前天向主席问候了。"

随后,与到会者先后寒暄。"老帅呀。"先与叶剑英握手。"小平呀。"又与邓小平相握。继而面向陈锡联:"你要挂帅呀。"纪登奎随后说:"最近刚见过主席一次了。"又握吴德的手:"吴德有德呀。"转与陈永贵握手:"你的信好啊。三分之一在大寨,三分之一在全国,三分之一在中央,不要在钓鱼台,那里没鱼可钓。你和吴桂贤都搬出来,不要住在钓鱼台。"吴道:"主席好,我是吴桂贤。"

毛泽东握手道：“我不认识你啊。”吴道：“我1964年见过主席，国庆节参加观礼时。”毛泽东已无印象。吴接道：“延安儿女问候您。”毛泽东问：“你是延安人哪？”周恩来解释：“她是河南人，陕西西安的纺织女工，最近到延安去看了。”

接下，与苏振华握手：“管海军靠你呀，海军要搞好，使敌人害怕。我们海军只有这么大。”说着，伸出小手指。“现在大了点，有这么大。”苏伸出无名指。再与谢静宜握手：“你当了大官了，要谨慎呀。”谢道：“我不想当大官，但现在官做得越来越大。”毛泽东道：“试试看吧，搞不好就卷铺盖。”说罢做个卷铺盖手势。

至此，会议开始。

话筒意深

1973年12月20日，毛泽东接见参加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会议的46名高级将领。其居坐书房中央，左坐朱德，右坐邓小平，周恩来、江青等政治局委员序站右后。对调的八大司令员李德生、陈锡联、杨德志、曾思玉、许世友、丁盛、韩先楚、皮定钧坐在对面前排。

接见开始，毛泽东拍拍朱德肩膀：“这是好司令啊，是我们的红司令啊，不是黑司令。”随之与站立一侧的几位高级将领谈话。首先握住海军司令员萧劲光大将的手道：“身体好吗？”关注之情尽在言中。与陈士上将握手时，问：“身体怎么样？”陈立正道：“托主席的福，还好。”毛泽东叹道：“井冈山下来的人不多了。”

第三位是田维新少将。周恩来介绍了田的名字，毛泽东握手相问：“田维新同志，你是哪儿人啊？”山东东阿。”接问：“曹植埋在什么地方？”田答“鱼山。”毛泽东道：“左边有个湖，是什么湖？”田道：“不是湖，是黄河，从西南流向东北。”毛泽东语气肯定：“不，那是湖。”“湖”？田维新想了想说：“嗯，要说湖，离鱼山还远，是东平湖。”

"噢,那就对喽!"问毕,毛泽东话锋突转:"总政治部就交你负责了!"田深感责任重大,说,我资历、经验都不够,还是请主席派个主任吧!毛泽东不答,始与空军司令员马宁将军握手,一番幽默趣谈后,向全体人员讲话。半途,突问前排许世友:"我要你读《红楼梦》,读了没有?"许回答干脆:"读了。""读了几遍?""遍。"毛泽东道:"一遍不够,要读三遍。"随即背诵《红楼梦》第一章的大篇文字,时已80高龄,众将领敬佩不已。

两个工厂

盛夏北京,热浪蒸人。1974年7月17日,全体在京政治局成员齐聚中南海毛泽东住地邻近一会议厅。围坐一圈,神情严肃。

毛泽东已达81高龄,两眼视力模糊不清,仍不断把目光投向厅中一角的江青。稍后,操着浓重的湘音,缓断说道:"江青同志,你要注意呢!别人对你有意见,又不好当面对你讲,你也不知道。不要设两个工厂,一个叫钢铁工厂,一个叫帽子工厂,动不动就给人戴大帽子……"

如此场合,言批其妻,身为主席,公大于私。

三十五、议论

发议学会

1918年4月14日星期天，春和日丽，毛泽东、萧子升、萧子章、陈绍休、罗章龙、邹鼎丞、张昆弟、陈书农、叶兆祯、罗学瓒、李维汉等，从长沙就读或任教的学校，相约渡江，来到岳麓山下湘江西岸的蔡和森家中。十多位有志青年围坐堂屋，神情严肃而又兴奋。

针对即将诞生的崭新团体，毛泽东首道：“发起组织这个学会，酝酿时间很长。为什么要组织学会，发起诸人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首先，大家觉得自己的品性要改造，学问要进步，因此求友互助之心迫切；其次，当前国内新思想和新文化已经发起，旧思想、旧伦理与旧文学，在诸位眼中已一扫而空，使大家觉得静的生活与孤独的生活无聊，引发了对动的生活和团体生活之追求；第三，在座诸位对杨怀中先生所作奋斗的和向上的人生观之教诲念念不忘，决心身体力行。不知这几条是否能反映大家的想法？”

蔡和森道：“润之兄所谈的这几条，正是我们所以结成团体的原因。”众人纷纷响应赞同。谈到学会名称，毛泽东道：“我们这个团体，最初拟名新学会，意即在‘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时代，我们要共同学习和宣传新思想、新道德、新文化。子升兄则建议改为新民会。”萧子升接题道：“梁启超先生取《大学》新民主义，创办了《新民丛报》，发表了《新民说》，认为中国积弱不振，是由于人民没有爱国心，没有自治力，因此，必须把‘新民’当作今日中国第一急务。我认为，梁先生之论颇有道理，所以主张我们的学会取名新民会，以提高和增强民德、民智、民力，走自新、自救、自立的道路，这便是我们学会的奋斗目标。”

大家议论:"教育国民,使其日新其德,新民会好!""我们处在修学储能时代,个人品性要改造,学问要进步,叫新学会更贴切。"与毛泽东共同起草会章的邹鼎丞,表态发言:"新学会、新民会各有道理,润之、子升已作商议,合二为一,就叫新民学会。"一片叫好声中,"新民学会"一直通过。

毛泽东将起草后几经修改的章程,逐条宣读解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互发新见,进行增删补修,逐条表决,11条明确、简洁、可行的新民学会会章终成定文。学会以"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为宗旨,会员须遵守"不虚伪,不懒惰,不浪费,不赌博,不妓"五条纪约,若有不规行为,违犯会章,多数会员决议,令其出会。

学会总干事萧子升,干事毛泽东、陈书农,一个志在救国救民、组织纪律严明,又充满生机勃勃的青年进步团体,在春天的约会顺利诞生。学会成立不久,萧子升赴法勤工俭学,毛泽东成为实际负责人,其以卓越的组织才干,将学会引领为五四时期,在中国政治舞台最活跃最具影响力的革命团体之一。

探辟道路

1921年元旦,长沙大雪纷飞,寒风凛冽。毛泽东与何叔衡发起,18名新民会员顶风冒雪聚至潮宗街文化书社,举行新年会,探讨学会方针和实现方针的道路。

毛泽东首先介绍蔡和森、萧子升等留法会友对该问题的商议:他们一致赞同以"改造中国与世界"作为学会方针。但改造方法,和森等主张走俄国人的道路,组织共产党,采取急进方式,通过彻底革命,以根本改造中国社会;而子升等则主张温和革命,以教育为工具,实行工学主义及教育改造。

熊瑾汀说道:"改造中国与世界,新民学会素来即持这种主张,我看这个问题就不必多讨论了。"毛泽东接道:"我看还有讨论的必要。现在国中对于社会问题的解决,显然有两派主张,一派主张改造，以陈独秀、李大钊等为代表；一派主张改良，以张东荪、梁启超为代表。”此语犹引玉之砖，大家思想闸门顿开，各抒己见。有的赞同改造中国与世界；有的主张改造世界；有的认为改造世界太宽泛，应改造东亚。毛泽东明确表态：“以改造中国与世界为学会方针，正与我平日的主张相合。提出‘世界’是国际的，可以表示学会的主张；提出‘中国’就能明确我们改造从何处下手。”

一天至晚，会员们兴犹未尽，2日和3日，新年会继续进行，长沙城银装素裹。探讨改造中国与世界的方法时，毛泽东将世界上解决问题的方法概括为社会政策、社会民主主义、激烈方法的共产主义、温和方法的“共产主义”及无政府主义五种，希大家就此畅所欲言。何叔衡首道：“我主张激进方法的共产主义。一次扰乱，抵得20年教育。”毛泽东接道：“我的意见与何君大体相同。社会政策是补苴罅漏的政策，不成办法。社会民主主义，借议会为改造工具，但实事上议会的立法总是保护有产阶级的。无政府主义否认权力，这种主义，恐怕永世都做不到。温和方法的共产主义，如罗素所主张极端的自由，放任资本家，亦是永世办不到的。激烈方法的共产主义，即所谓劳农主义，用阶级专政的方法，是可以预计效果的，故最宜采用。”其循循善诱，12名与会会员达成共识：要彻底实现“改造中国与世界”的目的，就必须走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道路。茫茫长夜，跋涉求索，一群热血青年，终于觅到明光闪耀的真理灯塔。

1920年春，南陈北李相约建党。毛泽东从上海返回长沙，创办文化书社，组织俄罗斯研究会，大力宣传马克思主义。8月上海共产主义小组成立，毛泽东负责湖南建党工作。蔡和森从法国来信，也提出要作好建党的组织工作。11月间，毛泽东在给向馨予、李思安的信中，明确表示，政治改良一途，绝无希望，吾人惟有“另辟道路，另造环境”。数天之后，长沙共产主义小组秘密成立，以“新民学会”为班底的众多有志青年先后踏上正途大道。

议决赴

1945年8月10日,日本乞降照会发出,14日、20日、23日,蒋介石连续三次电邀毛泽东赴重庆谈判,共商国是。明者深知,蒋老谋深算,此题一出,应对两难:不去,授以口实;去,无异明入虎穴,身陷缧绁而后果不虞。

接到第二次电邀,23日下午"三电"未来前,毛泽东在延安枣园召集中共政治局扩大会议。深思熟虑,首先表态,让周恩来先行去谈,自己随后赴渝。说:现在抗战结束,已进入和平建设阶段,全世界——欧洲、东方皆是如此,第三次世界大战断不会发生。接着详析抗战结束后的形势与我党拟采取的对策:

我们曾经估计,进入和平阶段可能情况有两种:一是我们得到一部分大城市,一是得不到。现在是得不到。我们争取若干大城市没有成功,主要原因:一是缺乏外援——我们的武器是步枪,没有机械化,不能制敌,美国不帮我们,赫尔利的政策胜利了。苏联为中苏条约和国际和平,不可能也不适于对我相帮。另一条,蒋利用合法地位,使日本完全向其投降,我们因无此利,想争一部而不可得。加之我们城市和军队工作尚未作好,因此,力争的那批果实没得到——我们只能承认这个事实。

关于国共两党地位。蒋之地位:有利的是合法,拥有大城市;不利方面,强大的解放区置于其前,内部矛盾重重,不能满足战后突出的民主民生要求。我方有利的是,全党在人民中的地位空前提高,蒋无法封锁的广大解放区,我们为民主民生奋斗的纲领能解决蒋所不能解决的问题;不利的是,一无大城市,二无机械化部队,三无合法地位。

关于美苏对华政策及影响。美不公开帮蒋,决定苏也不公开助我。苏若助我,美必助蒋,大战即要爆发,和平便不能取得。在欧洲,苏助保加利亚不及希腊,因希腊为英所必争;在亚洲,美国则必争中国。因美国势力,我们的发展受到影响,我若占领南京、上海之类的大城市,美国一定要干涉。中苏条约签于日本降后,内容尚未发表,大概是一一苏军进军区域限于东三省,进入冀察是临时性的,战争这样快结束,使苏联不可能进一步帮助中国革命。现在,苏联虽不直接帮助我们,甚至不多讲话,但是不帮助的帮助。目前,不帮比帮我们对中国人民更有利,虽然这可能使某些同志失望。

关于战争与和平。和平能否取得?内战能否避免?现在我们的口号是"和平、民主、团结",过去是"团结、抗战、进步"。和平是能取得的,困苏、美、英需要和平,不赞成中国内战;中国需要和平,过去是大敌当前,现在是满目疮痍;前方各解放区损失很大,人民需要和平,我们也需要和平。国民党尚不能决心打内战,因摊子没摆好,兵力分散,内部有矛盾,其中央军、杂牌军加上伪军共280万,势弱于日本人加伪军,目前,只有胡宗南三个军包围我们。因这些困难,加上我们不易被消灭,人民与国际反内战,所以内战是可以避免的,也是必须避免的。我们"和平、团结、民主"的三大口号有现实基础,能够得到国内外的广泛同情。——蒋介石消灭我们的方针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他之所以可能采取暂时和平,主要受上述诸条件制约。——以医好伤疤,壮大力量,以期将来等机会消灭我们。——我们要利用他这个暂时的和平。

具体到谈判条件,毛泽东拿出周恩来草拟的《目前的紧急要求》,请大家讨论通过。初为12条,毛泽东补充2条,经博古提议,归为六项,后于8月25日,在《中共中央对目前时局的宣言》发表。主要内容是:一、承认解放区民选政府和抗日军队,撤退包围与进攻解放区的军队,以便立即实现和平,避免内战;二、划定八路军、新四军及华南抗日纵队接受日军投降区域;三、严惩汉奸,解散伪军;四、公平合理整编军队;五、承认各党派和合法地位;六、立即召开各党派和无党派代表会议,制定民主施政纲领,结束训政,成立民主联合政府,筹备国民大会。毛泽东着重指出,我们最现实的是力争第一条,对此,双方争论一定非常激烈,可能要打打停停——总之,蒋是不会满足我们的。过去争论多年,他只承认我们12个师, 就是为等得到大城市再和我们讲价钱。现在日本人走了, 拖不下去了。

关于谈判间的宣传、军事和解放区工作。毛泽东说, 我们本来决定暂停一下对国民党的批评, 因日本突降, 蒋令我们"驻防待命", 这就不得不再批评一下。以后要逐渐缓和下来——仍是蒋反我亦反, 蒋停我也停, 以斗争达团结, 有理有利有节。在蒋的高压下, 绝不要指望不经斗争可以取得地位。最近两星期是需要进军的, 集中了军队, 振奋了人心, 此后还要进军一个时期, 夺取更多中小城市。今冬部队要整训, 摆个姿态给蒋和美国看, 让其知道内战不好打, 以助我们的谈判。士气放松, 就谈不好。仗一定要打得有利, 无把握不打, 只要军队在手里就有办法。——各解放区要作持久之计, 不增加人民负担, 今冬大减租, 明春大生产。此外, 国统区的城市与军队工作和平时期非常重要, 要下全力认真做好, 不学会做好这两项工作, 中国人民的最后解放是不可能的。

关于今后的斗争道路。毛泽东说, 七大时讲的长期迂回曲折, 准备最大困难, 现在就要实行了。希腊、法国共产党人得了雅典、巴黎, 政权却落在或主要落在别人手里; 现在, 就全国范围, 我们大体要走法国的路, 即资产阶级领导而有无产阶级参加的政府。中国的局面, 联合政府的几种形式, 现在是独裁加若干民主, 并将占相当长时期。我们还是要钻进去给蒋洗脸, 而不要砍头。——这个弯路将使我党在各方面达到更加成熟, 中国人民更加觉悟, 然后实现新民主义的中国。四万万五千万人的中国等于一个欧洲, 欧洲现在许多国家还没有胜利或不由共产党完全领导。我们要准备有所让步, 准备最大的困难。国外得不到帮助, 因谈判, 我们的军队可能缩小, 内部出现不一致等等。可决定的一点——就是我们内部的团结, 只要我们团结一致, 敌人是绝不能压倒我们的。

至此, 毛泽东道: 我们准备以中央委员会名义发一个宣言, 以"和平、民主、团结"的姿态出现。恩来同志马上去谈, 谈两天回来, 我和赫尔利就去。这次不能拖, 应该去, 估计也不会有啥危险。

我走后，请少奇同志代理我的职务。只要我们站稳脚跟，头脑清醒，就不怕一切大风大浪。

最后，毛泽东总结，今天的方针是七大定下来的，是抗日时期反内战方针的继续。当前，内战威胁是存在的，但国民党有大困难，至少今年不会有大内战——故和平是可能的，必须的。进攻还是退却？主要还是进攻，在和平中进攻，在合法工作中进攻，但会有部分退却。一万万人民，一百万军队，蒋介石不会完全承认。我们准备有所让步，以数量、局部的让步换取全国的合法地位，养精蓄锐，迎接新形势……谈判未成功——国民党进攻我们，是否打？应该打，条件是打胜仗！最后道：我是否出去？今天还是决定去而不是不去。但去的时机由政治局书记处决定。

事实上，会前，毛泽东已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胆略和气魄抱定了要去的决心。所以开会，一是事关重大，需中央集体最后决定；二是向党的高级干部先打声招呼，使思想有所准备。当日，接蒋介石第三封电邀，驻华美军司令魏德迈也由美军观察组转来邀电。毛泽东即起草复魏德迈电，表示：为谋中国团结，远东和平，亟愿至渝与蒋委员长共商大计，先派周恩来赴渝接洽。次日复蒋电。25日魏德迈再次致电，毛泽东当即回电谦道：“鄙人承蒋委员长三电相邀，赫尔利大使两次表示愿望来延，此种诚意，极为心感。兹特奉达，欢迎赫尔利大使来延面叙，鄙人及周恩来将军可以偕赫尔利大使同机飞渝，往应蒋委员长之约，以期早日协商一切大计。”

当晚，中央政治局七人与从重庆返回的王若飞，彻夜讨论，再三权衡利弊，终定，同意毛与周、王一起动身，立即前往重庆。

26日，枣园再度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毛泽东亲宣决定。赴渝之快出人意外。毛泽东说，我去重庆的问题，现决心答复魏德迈，去！这样可取得全部主动权。要充分估计城下之盟的可能性——但签字之手在我。自然，须做一定让步，在不伤害双方根本利益的条件下才能得到妥协。我们让步的第一批资本是广东至河南；二是江南；三是江北。在有利条件下，我们是可以考虑有些让步的——如果做了这些让步还不行,那么就城下不盟,准备坐班房。

针对大家对自己的担心,毛泽东说,我党历史上还从没随便缴枪的事,所以决不怕;如果要软禁,那更不怕!国际压力是不利于蒋介石独裁的。将来,中外集中关注上海、南京,我们正要在那里办点事,许多同志也可能到外面工作,领导中心还在延安。延安不要轻易搬家,因为有里头的中心,外面的中心才保得住。

为巩固我党地位,就战略安排,其决定把我方力量集于华北、山东和陇海路以北至内蒙古一带,力争东北。最后归结:"由于我们的力量,全国的人心,蒋介石自己的困难,外国的干涉四个条件,这次是可以解决一些问题的。"

当天,中共中央向党内发出《关于同国民党进行和平谈判的通知》,毛泽东起草。其中道,谈判中,国民党必定要我大大缩小解放区和军队数量,我亦准备给予必要的不伤害人民根本利益的让步,"在我党采取了上述步骤后,如果国民党还要发动内战,它就在全国全世界面前输了理,我党就有理由采取自卫战争,击破其进攻。"

谈打相对

1945年8月,日本投降,毛泽东预言:蒋介石寸权必争,寸利必得。重庆谈判,果如其然,9月中旬,国民党已调动36个军计73个师,进军解放区,企图速控华北、华东,打开进入东北通道,抢占先机,以强大军事压力,逼迫中共在谈判中屈服。

晋冀鲁豫解放区处华北战略要地中央大门,古为燕赵之地,西是太行、太岳、中条山脉,东接河北、山东平原,南有黄河奔腾,北有正太线。当即成为国民党进攻的主要方向,首处"针锋"之上。此地,山西东南有一上党地区,环抱太行、太岳、中条三山之中,核心长治县城。崇山峻岭中,有此平缓宝地,古今兵家必争。8月中旬,国民党阎锡山部先行侵入,占领长治、襄垣、潞城、长子、壶关、屯留等城。

毛泽东说：“国民党一方面同我们谈判，另一方面又在积极进攻解放区。”又说：“太行山、太岳山、中条山间，有一个脚盆，就是上党地区。在那个脚盆里，有鱼有肉，阎锡山派了13个师去抢。我们的方针也是老早定了的，就是针锋相对，寸土必争。”

晋冀鲁豫解放区主要任务是粉碎国民党在平汉、同蒲两个方向进攻，上党之敌，构成心腹之患。刘、邓上报中央，决定进行上党战役，以劣势装备聚歼阎部装备优良之重兵。此时，毛泽东身处重庆，多人忧其安全，邓小平说：“我们的上党战役打得越好，歼灭敌人越彻底，毛主席就越安全，在谈判桌上就越有力量。”

9月7日，刘、邓下达发动上党战役命令，10日，战役正式发起。我军连克屯留、潞城、壶关、长子、襄垣，夺取大量武器弹药，又合围孤城长治。围城打援后，守敌弃城突围，我军不顾饥饿疲劳，日夜兼程，追击、兜击，终将敌军主力歼于沁水之畔。12日，战役胜利结束。

此战生擒阎军第19军军长史泽波，全长250公里新乡至石家庄铁路沿线，除个别城市，日伪军全被肃清。得知此息，毛泽东高兴道：“这一回我们‘对’了‘争’了，而且‘对’得很好，‘争’得很好。就是说，把他们的13个师全部消灭。他们进攻的军队共计三万八千人，我们出动三万一千人。他们的三万八千被消灭三万五千，逃掉两千，散掉一千。这样的仗，还要打下去。”

连谈三天

1948年5月，斯大林致电毛泽东，拟派一名苏共中央政治局要员前来听取中共中央意见。次年1月31日午后一时，米高扬及随员伊万·瓦西利基·柯瓦廖夫（在中国东北帮助铁路恢复的苏铁道部副部长）、叶夫根尼·尼古拉维奇·柯瓦廖夫（中国问题汉学家）和警卫员抵达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中共中央所在地。毛泽东笑意微微，亲迎居所门口，在会客室将苏方一行介绍给其他几位书记。

翼日, 双方正式会谈, 主要是毛泽东一人讲话, 周恩来、任弼时偶尔插言解释。毛泽东精神饱满, 2月1日、2日、3日连谈三天。讲者不倦, 听者兴意。

毛泽东所谈大意:

到目前为止, 中国革命发展迅速, 军事进展也较快, 可能用不了太多时间, 就能过长江, 向南推进。估计渡江后, 时间不长, 就会攻克南京, 占领上海等大城市和主要市镇。拿下几个重要城镇, 就不会再遇到顽敌抵抗。

我们的军队斗志坚强, 士气旺盛。主要特点是成分好、觉悟高, 指战员比较年轻、活泼, 精力充沛, 战斗力强, 不仅能吃苦耐劳, 且善于发挥自己的主动性、灵活性和应有特长。只要指挥得当, 战略策略和战术不犯重大错误, 取得完全胜利是有把握的。

我们的口号、政策符合广大民众的利益要求, 颇得拥戴。全国工农群众和先进知识阶层同我们站在一起。后者中的反动分子大多会跟国民党走, 到台湾或出国。我们目前可说是人心所向, 民心所归。这是我们彻底打败蒋介石国民党的良机和有利条件。"时乎, 时乎, 不再来!"此机不可失。1947年, 蒋军占领延安, 10月, 我们就在陕北提出"打倒南京去, 活捉蒋介石"的口号。后来又提出"打过长江去, 解放全中国!"这都是战略性指导口号, 将在实际行动中逐步实现。撤出延安时, 我们说过, 你一打进边区, 我就可以打进蒋管区; 你占领我的延安, 我就可攻你的南京, 我们的原则是: 针锋相对, 寸土不让。

现在, 我们也面临一些问题:

第一, 胜利后, 建立新政权问题。其性质、形式、组成、名义等的明确化, 已提到议事日程。对此, 我党已思考过。首先, 政权的性质, 概而言之就是: 在工农联盟基础上的人民民主专政, 实质是无产阶级专政。不过, 对我们这个国家, 称人民民主专政更合适,更合情、合理。其次，是它的组成、成员。我们认为它必须是联合政府。虽不名之，然必是有各党各派、社会知名人士参加的民主联合政府。目前，中国除共产党外，还有几个各色各样的民主党派，有的已同我们合作多年。他们虽都不强大，人数不多，在工农群众和武装力量中缺乏联系和影响，但在知识界、海外侨胞中颇有影响。我们准备继续团结、照顾他们，在政府部门各岗位为其留一定位置。但政权的领导权掌握在中国共产党手里，此点确定不移，毫不动摇。

这样一种联合性质的政权，能否合得来，步调一致？这是一个实际问题——工作方法与制度问题。制度、秩序可以逐渐建立、完善；工作方法也可在工作中逐步协调和改进。工作中的矛盾、摩擦一定会有，但一定能够克服和改善。将来政府情形大概如此，中国共产党是核心、骨干。新政权建立后，要不断加强和扩展统战工作。

第二，一取得胜利，国家一解放，接踵而来的任务就是恢复生产和经济建设。中国连年战争，经济破坏，人民生活痛苦。一旦结束战争，我们不仅要恢复生产，还要建设崭新的、现代化的、强大的国民经济，这不是发几个口号、几次号召、作几项决定就可以了事，须有正确的政策。我们正在研究苏联经历的两次经济恢复工作经验（十月革命后与二战后），要借鉴成功、对我们有益的东西。

今后，对我们最大的考验是群众工作。这不只是发动、组织或发起某种运动的问题，还有组织、安排群众生活、就业、教育等各方面的问题。中国五亿多人口，发动、组织、安排谈何容易？我们眼前的迫切任务就是解决人民的衣食住和安排生产建设问题。国家建设对我们来说是生疏的，但可以学会。苏联走过的路可资借鉴。中国革命成功后的生产建设可能搞得快些，因处境要比1917年至1918年的苏联好些，敌人无法围困我们。

人民群众拥有最强大可靠战无不胜的雄厚力量。工、青、妇组织在战争年代发挥了巨大作用，在生产建设中也将发挥更充分伟大的作用。目前，全国群众尚未完全组织起来，这也是我们面临的一项艰巨任务。关于组织形式，工人有职代会，妇女有妇联，几乎占全国人口半数的青年，除青年团，还得建立发展其他类型的组织，如学联或其他组织形式。

谈至此，米高扬插言：成立不同的青年组织，是否会分散甚至分裂青年层的力量？引起工作中矛盾和摩擦？为便于对青年的组织、安排和领导，是否有一个共青团就行了？毛泽东不悦道：中国青年有两亿多，怎么可用一个组织把他们圈起来？圈起来如何做工作？对青年工作的形式和方法应恰当、灵活，当然，要保证它们能发挥应有作用。米高扬急忙表示，自己只是带着耳朵来的，无权发表意见。后再无插言，惟静听而已。

毛泽东又析谈军队、国际关系和对外政策总方针、土改和民族等问题。谈话娓娓道来，高山流水，层次分明，思想系统，无所不及。休憩时，翻译师哲与米高扬闲聊，米高扬评道：毛主席目光远大，策略高明，是了不起的领袖人物。

国如家庭

1949年2月，在平山县中共中央所在地西柏坡，毛泽东接见苏共中央政治局要员米高扬，胸有成竹，意兴言畅，连谈三天，详言中国革命即将胜利和不久建立国家政权的有关情况、形势、面临问题和构想。言者不倦，听者亦恭。谈及国际关系和对外政策总方针问题，毛泽东形象述道：

我们这个国家，如果把它比作一个家庭，它的屋内太脏了，柴草、垃圾、尘土、跳蚤、臭虫、虱子，什么都有。解放后，我们必须认真清理，从内到外，各个角落，以至门窗缝里，脏东西要通通打扫，再好好加以整理。等屋里清洁干净了，有了秩序，陈设好了，再请客人来。我们真正朋友可以早点进屋，也可帮我们做点清理工作，但别的客人要等一等，暂时还不能让他们进门。

屋内打扫干净，陈设好了，再请客人进门，也是一种礼貌，这样不好么？！我们的屋里本就够脏的，因帝国主义分子的铁蹄践踏过。某些不客气、不讲礼貌的客人再有意带些脏东西来，那就不好办喽！他们会说：“你们屋里本来就是脏的嘛，还抗议什么？！”这样，我们就无话可说啦。朋友们进我们的门，建立友好关系，这是正常的，也是需要的。如果又肯伸手援助我们，岂不更好么！这方面的问题，目前只能讲到这里。——我们知道，对我们探头探脑，想把脚踏进我们屋里的人是有的，不过，我们暂时还不能理睬他们。至于帝国主义分子，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进来为自己抓几把，同时也是为了搅浑水——浑水便于摸鱼。我们不欢迎这样的人进来。

我们这样办，会不会遇到一些困难呢？会的，现在就遇到某些物资短缺的困难。如医药、医疗器材的短缺，铁路建筑器材的不足等等。可以设想，在恢复和生产建设过程中会遇到更多的困难，如技术的落后、物资的短缺等。目前，我们已感觉到了，一待江南得到解放，就是迫不及待要解决的问题了。恢复和建设，只能在大陆基本解放后，才能做全面规划与安排。现在还只能是修修补补，同时，工作的重点仍是为战争服务。

接此，对上述思想，条分缕析给予细解。娓娓道来，胸有成竹；看似闲聊，有纲有目。访者纵思，实为叹服。

三十六、视察

谈笑风生

1943年7月，一天中午，在南泥湾垦荒的359旅接到通知，说是毛主席要来视察，王震旅长急忙刮脸，告知下属。一位团长顶着炎热在玉米地锄草，得知此信，插上锄把，一气飞奔二十多里赶至旅部驻地——金盆湾。见到旅长劈头相问：“是毛主席要来吗？”王震笑道：“怎么？高兴吧！”当即大家忙碌起来，扫窑洞，收拾刚盖的新房，摘青菜，捉猪，抓小鸡，忙得不亦乐乎。

次日早，天放明大家便起床相等，等啊等，一直到午饭将开，仍不见主席人影。有人猜测，主席太忙，说不定又遇到什么大事，不会来了。一同志驳道，别瞎猜，主席说来就一定会来。恰在此时，一辆吉普驶来，大家兴奋不已，一阵欢呼。毛泽东微笑着走下车来，挨个和相迎的指战员握手，并向王震笑道：“庄稼长得满好啊！”

随行警卫员解释，主席一路察看田里的庄稼，和沿路生产的同志谈话，整整走了一个上午，所以这时才来。

午饭即开，王震请毛泽东到新建的房屋休息，嘱董廷恒到厨房备饭。毛泽东笑道：“刚刚到来就开饭，可见你们粮食很多喽！”说着并不休息，由旅首长相陪，同看新建的房屋和窑洞。一圈下来，饭菜已端来，董廷恒走近主席，问主席爱吃什么，这里全有，随即上来。毛泽东瞅瞅席面，向大家摊手相笑：“这么多菜，我一张口，尝都尝不过来了。”

席间，旅干部顺便汇报生产情况，毛泽东问：“每人每天多少油？多少菜？”王震答：“平均五钱油，菜随便吃。”又问：“星期天改善生活吗？”副政委王恩茂答：“午饭，多半是吃大米、白面。

有时杀口猪，宰只羊，几个单位分着吃。”接问：“有没有发生柳拐病？”大家争答，没有，一个也没有。

毛泽东瞅瞅大家，风趣乐道：“国民党要困死我们，饿死我们，哎，他们越困——你们倒越胖了！看，困来困去，困得同志们连柳拐病都消灭了。”大家欢然大笑。

旅首长边陪饭，边讲生产细况，介绍说，刚来的当年，平均每人都地3亩，今年人均已达30亩，生产指标人均6石1斗细粮，6斤皮棉……。毛泽东细心倾听，不时点头微笑。大家一席话下来，毛泽东接口笑道：“困难嘛，常常是一头怪物，大家不怕，动手齐来征服它，它就低头了！像大家这样自力更生，吃的、穿的、用的，一切都有了。目前，我们没有外援，假定将来有了外援，也还是要以自力更生为主的。我们不能像国民党，他们——连棉布都要靠外国人。”

饭后，兴致依然，由旅干部作陪，到金盆湾附近察看新开的一排排窑洞，看自制的桦树纸，看炊事员养猪、切菜，看山川里成群的牛羊，看微风中摇摆的谷子、玉米、豆苗，看河边绿油油的稻田。一路走来，一路笑声。

笑声开怀，弥漫在陕北的“江南”。

目光似剑

1953年，毛泽东视察湖北黄石钢铁厂，步入高炉车间，高温炙人，炉中喷出的烟尘裹着硫磺呛味扑面而来，令人呼吸不畅，胸口堵闷。保健医生随即把事先备好的口罩向主席递去。毛泽东目光似剑，向医生严厉射去，随之右手后摆向下，立行阻止。

宁吸粉尘、烟气，亦决不让刺眼的口罩与工人隔离。

发问连连

1957年9月6日傍晚，毛泽东由王任重陪同，乘车沿龟山公路至汉阳桥头堡下车，视察武汉长江大桥，和等候在此的武汉大桥工程局副局长杨在田、政治部主任杜景云逐一握手后，神采奕奕步入公路桥,遥看武汉三镇,细询工程情况,一路谈笑风生。

杨介绍:桥为公路铁路两用,全长1670米,主桥长1156米,8墩9孔,每孔跨度128米。毛泽东问:用了多少钢?多少混凝土?花了多少钱?杨答用钢5万吨,1.3亿元钱。毛泽东道:"不算多。"继续前行,毛泽东指着上游问:"鹦鹉洲不是在江中吗?"王任重答:"从前在江中间,现在汉阳江边就叫鹦鹉洲了。""啊!那看不到鹦鹉洲了,"毛泽东叹道,"黄鹤楼呢?"王答:"因修桥拆了,计划重修。"毛泽东道:"应当修,这是历史古迹。"

走至桥间,毛泽东在漆有灰、黑、天蓝不同颜色的栏杆旁,停脚:"怎么还漆三种不同颜色?这是让谁看呀?"杜答:"我们想征求群众意见,看漆那种颜色好。"毛泽东笑赞:"好啊,你们搞社会主义建设还走群众路线!"转身对王任重道:"你是湖北人,你看漆什么颜色?"王说还没想好,毛泽东道:"我赞成灰色,它和江水比较协调。"

继而,问杨:"你们工人最多时有多少?"杨答1.3万人。"技术人员有多少?""300多""请了多少苏联专家?""24个。"毛泽东关切道:"有苏联专家可以修这样的桥,没有,现在可以修吗?"杨答可以修,毛泽东复问:"可以修了吗?"杨道:"能修能修,我们已有很大的提高。"毛泽东满意而笑。

向前再走,夜幕降临,望着灯火初放的武汉三镇,毛泽东扶栏兴叹:"灯火辉煌,灯火辉煌,好啊!"之后问:"这时水面到桥面有多高?"杨答40多公尺。有人插话:"40多公尺游泳时可以当跳板。"王道:"当跳板太高了。"毛泽东赞同道:"不行,跳下去要插到岩层上了。"大家欢声大笑。

从汉阳引桥走至武昌桥头,毛泽东浑身发汗,兴趣仍高,在桥头凉亭处问:"从这里可以下去吗?""梯灯还没安好呢。"见主席已累,大家劝停。毛泽东爽道:"好!这次就不下去了,以后再说吧。"杨将一本《武汉长江大桥工程》画册递来,毛泽东接手:"这是给我的呀?你们还有吗?多不多,不够就留着自己用。"杨道:

"里面有封信,是全体职工给主席的。"毛泽东点头受领。杨拿出纸笔请主席题词,毛泽东认真道:"这可要好好想想。"王建议:"主席,你就把'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写上吧。"毛泽东道:"到东湖考虑考虑再写。"随后,与大家满意告别。几天后,毛泽东派人送来题词"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几天后,毛泽东派人送来题词"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以蛇喻理

1958年3月,毛泽东主持召开成都会议(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会上,根据周恩来的报告,通过《关于三峡水利枢纽和长江流域规划的意见》。讨论时,毛泽东乐道:"打开通天河、白龙江,借长江水济黄,丹江口引汉济南,引黄济卫,同北京连起来了!"说完,朗声而笑。会后,实地考察。

3月29日凌晨1时许,登上江峡轮,被安排坐在三楼船尾。上海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四川省委第一书记李井泉、重庆市委第一书记任白戈等陪坐。落座后,便和船上女三副石若仪等相聊。

"你看过画报上一位苏联女船长的故事吗?有没有遇到那么多困难?"毛泽东问。"看过——我的情况和她不完全一样。当然,困难是有的。"毛泽东关心道:"学驾驶困难吗?"石答:"开始上船时,一点也不懂,真感到害怕。"

"是啊!"毛泽东触想道,"当对一事物还不了解时,往往是害怕的。正如蛇一样,当人们还不了解它,没有掌握它的特性,感到十分害怕。但是,一旦了解了它,掌握了它的特性和弱点,就不害怕了,而且可以捉住它。"石点点头,大家知道,此话不只讲给她一人。三峡工程始终盘旋在主席脑海,此行就是为来了解它。

船将驶入计划中的三峡坝址,受命减速,毛泽东伫立甲板,用望远镜将坝址复看再三,良久沉默不语。船驶出老远,仍从不同角度观察, 似要找到终下决心的依据。此前, 在审阅"意见"时, 看到"从国家长远的经济发展和技术条件两个方面考虑, 三峡水利枢纽是需要修建而且可能修建的"这句话, 落笔补道: "但是最后下决心确定修建及何时开始修建, 要待各个重要方面的准备工作基本完成之后, 才能做出决定。"

此次考察后, 当年夏天, 毛泽东又来到武汉, 叫来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主任林一山, 专门听取汇报泥沙问题。林道: "长江的含沙量远比黄河少, 相对量少, 但绝对量还很大。根据计算, 三峡入库泥沙, 每年约5亿吨, 合4亿立方米。三峡水库总库容, 大约200年才能淤死。"

毛泽东沉思后, 叹道: "这是百年大计, 千年大计, 只两百年太少了!"

随后, 从黄石到安庆、从汉口到九江, 乘船对长江再三考察, 并亲自制定修建三峡工程要"积极准备、充分可靠"和"有利无弊"的方针。

为加快社会主义建设, 毛泽东搞过大跃进, 但对修建三峡工程, 却以科学且对历史负责的态度, 慎之又慎, 因虑及多种因素, 特别是水库寿命, 至去世, 终未决定上马。

压缩空气

1958年5月, 中国大地第一个——河南遂平县嵖岈山卫星人民公社成立。6月夏收, 韩楼大队首放小麦亩产3521斤的"高产卫星"。6月18日, 《河南日报》、《人民日报》以头版头条刊此新闻。全国上下震动。

10月28日, 山东范县县委在全县共产主义积极分子大会描绘全县三年向共产主义过渡规划, 共产主义生活情景是:

人人进入新乐园,吃喝穿用不要钱;鸡鸭鱼肉味道鲜,顿顿可吃四个盘;天天可以吃水果,各样衣服穿不完,人人都说天堂好,天堂不如新乐园。

11月2日至10日,毛泽东在部分中央领导人、大区负责人和部分省委书记参加的郑州会议上多次讲话,肯定人民公社出现的"历史必然性",认为人民公社是实行两个过渡的最好形式,同时指出要划清集体所有制与全民所有制、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两种界限,总想在三五年搞成共产主义是错误的。13日下午,视察遂平,问及有关高产数字,县、区负责人应答自如。

21日至27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在武昌召开,围绕人民公社和1959年国民经济计划,重点讨论高指标和浮夸风问题。毛泽东在会上道:破除迷信,不要把科学真理也破了。不要弄虚作假,不要虚报成绩,不要去争虚荣,要老老实实,要压缩空气,要把根据不足的指标降下来,要有清醒的头脑。现在的严重问题,不仅是下面作假,而且是我们相信,从中央、省、地到县都相信,这就是危险。

其坚信"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运动的大方向,承认存在问题,但只是九个和一个指头的关系,随之,着手解决"共产风"问题。1959年庐山会议风云突变,形势急转直下,以后,共和国步入困顿境地。

1962年1月,北京召开"七千人大会",县委书记以上参加。毛泽东面色凝重,登台自道:我们这几年工作中的缺点、错误,第一笔账,首先是中央负责,中央又是我首先负责;第二笔账,是省委、市委、自治区党委的;第三笔账,是地委一级的;第四笔账,是县一级的;第五笔账,就算到企业党委、公社党委了。

向所挚爱、付出巨大代价的人民如此表白,心情沉痛可见一斑。

死在河北

三年困难时期刚过,国民经济初见好转,1963年8月上旬,河北中南部连降特大暴雨,海河流域河堤溢溃,洪水泛滥,水深数尺,一片汪洋。101个县、市5300余万亩土地受淹。灾后8个月内,毛泽东四次到河北详问灾情、救灾,满怀信心激励大家:"今年受灾了,明年夏收还是会好的,前途是光明的。"

衡水地区受灾最重,毛泽东对地委书记赵树光说:"你那个地方的水灾情况,我从照片上看到了,只露几间房,可惨啦。"又道:"衡水是历来遭灾的。为什么叫衡水?衡水就是洪水横流,患难于中国。这是禹王之事,书经有载。"随之,言色沉重,逐年计算河北年景:1949年至1963年,3年大灾,5年中灾,3年丰收,4年中收,受灾年分过半。

目瞩省水利工程长远规划图,特对省委第二书记刘子厚、书记处书记阎达开语重心长道:"你们都是河北人,你们就是要把河北的灾救出来,要把水切实地治起来。"问过第一书记林铁和阎、刘的年龄后,深情道:"你们十年能把水治好吧?我70岁了,不一定看得见了,你们这一辈子把水治好吧!"

大家请其为抗洪救灾展览题词,毛泽东当即答应,并道:"我现在不作湖南人了。要作河北人,生在湖南,死在河北。"五天后的11月17日,挥笔题词"一定要根治海河。"

三乘吉姆

1959年6月下旬，毛泽东从北京南下河南、湖北等省巡视，24日抵长沙。下午在湘江游泳后，突然说要回故乡看看。第二天，湖南省委准备了一辆苏制银灰色吉姆车，毛泽东坐进车内，里面干净整洁、舒适宽大，司机赵毅雍不到30岁，待人热情稳重，动作利索，甚感满意。

驶向韶山途中，毛泽东心潮澎湃，不时撩起窗帘遥看，为了革命，已整整离别故乡32年，车走念闪，无数往事涌上心头。行至韶山地区银田，三辆车组成的车队缓速，保持车距，稳健行驶。毛泽东坐中间车上目不转睛，隔窗瞩看沿途乡亲——有的整地，有的积肥，忙得热火朝天。至韶山招待所前坪停车，毛泽东来不及和司机打招呼，便迫不及待钻出，向迎接的人们点头、招手致意。

故乡停留三天，27日离开时，从招待所上车刚走不远，见路两旁站着不少欢送群众，马上叫停车下来，边和人们握手、合影，边向前走，车随后徐徐跟进。走出很远，才由工作人员催促上车，又打开窗帘，不断向窗外的群众挥手致意，直至欢送乡亲渐渐离远，才对司机满意一笑。行至宁乡县高桥、望城县曹家坳，两度下车视察乡情，观看苗势，与群众亲切交谈。次日，离开长沙，转道武汉，前往庐山。

1965年5月，毛泽东“千里来寻故地”，重上井冈山，值此离别38年。21日，专列行至株洲醴陵，下午1点，仍乘坐赵毅雍所驾吉姆车前往茶陵。

行至攸县嶂水河边，赵小心把握方向，细心对准角度，平稳将车开上轮渡，顺利过河。当晚宿茶陵。次日，绕道江西永新至宁冈。此地茅坪八角楼是毛泽东当年从事革命活动的重要纪念地，车队开进，前行警卫、工作人员都走下车来，赵准备停车时，毛泽东示意不下，赵将车在“楼”前坪地徐徐兜个圈子，毛泽东乘便撩开窗帘，览看了一下谢氏慎公祠和八角楼，车子便掉头而去。

"跃上葱茏五百旋",登上黄洋界,毛泽东下车,兴致勃勃饱览哨口遗址和纪念碑,与随员合影留念。准备上车继续前行时,车竟然发动不着!赵为主席视察开车,一路小心谨慎,将车开的又快又稳,不想关键时刻出了意外。以经验,山高坡陡,转速快,温度高,马上断定是水箱开锅所致。因山上无水,工作人员即报告主席,建议换乘他车。毛泽东摇头道:"不要换车,这位司机很好,车也很好,我不赞成换。"说着,走到赵面前安慰道:"不要急,水箱开锅不要紧,加点冷水就行了。"又对随员趣道:"我水箱里有水,把我喝的凉水先给汽车喝。"赵把为主席备用的凉开水全部加入水箱,车马上发动着了。

安全驶入茨坪,毛泽东居住7天后,29日上午,赵驾车将其送至樟树专列,结束井冈山之行。

1966年6月15日,毛泽东离开居住近4个月的杭州,踏上北京返程。16日抵达长沙时,因天气过热,决定次日迁居韶山滴水洞。

17日下午约4时,再次乘坐赵驾驶的吉姆车,驶往韶山。11天后的28日,又乘拉严窗帘的吉姆车离开韶山,至长沙换上开往武汉的专列。7月8日,在武汉给江青写信道:"自从6月15日离开杭州以后,在西方一个山洞里住了十几天,消息不大灵通。28日来到白云黄鹤的地方,已有10天了。"此是按保密要求所写,这也是滴水洞被称为"西方山洞"之名的由来。

欣然题词

毛泽东一生俭朴,走到哪里,便把这种作风带到哪里。1950年2月,访苏回国途中视察哈尔滨,当地工作人员不了解其生活习惯,特备了松软的沙发床和豪华被套。毛泽东见此,笑道:"我睡不惯这样的床铺,还是睡木板好。"警卫员只好帮助把沙发床撤下,换上木板床,从火车上取下自带的行李袋,拿出两条旧军毯,一套薄棉布军用被褥,一对荞麦皮枕头。惊得当地有关人员目瞪口呆,感动万分。

省、市负责人请其为省、市委题词, 毛泽东欣然同意, 幽默相问: "你们住的是楼房还是平房?"答: "楼房。"毛泽东笑道: "住楼房很容易出官僚主义啊!"随后, 拿起"大羊毫"饱蘸浓墨, 挥笔疾书, 为省委题词"不要沾染官僚主义作风"、"学习"、"奋斗"; 为市委题词"发展生产"; 为哈尔滨第二次团代会题词"学习马列主义"; 并为《松江日报》题写报头。

领头唱歌

1971年8月14日, 毛泽东带汪东兴等数人, 乘专列南巡一月, 行程紧张。

此行旨在把庐山会议上的"有关"情况, 向各地党的高级干部"吹风", 以利对全党更好进行深入的思想和政治路线教育, 同时试图挽救林彪等人。

"吹风"中, 毛泽东讲, 希望你们"要搞马克思主义, 不要搞修改主义; 要团结, 不要分裂; 要光明正大, 不要搞阴谋诡计。"又说"要学习列宁纪念欧仁·鲍狄埃逝世25周年那篇文章, 学唱《国际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仅要唱, 还要讲解, 还要按照去做……", 说着, 领唱两歌。

在长沙, 领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因歌词记不全, 汪东兴把列车员和保健医生召来同唱。毛泽东边领唱, 边解释。而后, 反复强调纪律和团结问题, 说,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条条要记清", "全国人民拥护又欢迎"。现在就是有几条记不清了……三大纪律第一条, 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对人民、战士、下级要和气, 不要耍骄傲, 军阀作风坚决克服掉。这是重点。没有重点就没有政策。我希望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教育战士、干部、群众, 教育党和人民。

至此, 手敲桌面, 道: "现在有个坏现象, 就是纪律涣散, 党内有, 军内也有。讲了没人听, 听了不执行, 或者口是心非, 言行不一。这是纪律问题, 要进行整顿。——纪律是执行路线的保证。

我过去讲过四句话, 叫做 '军队向前进, 生产长一寸, 加强纪律性, 革命无不胜。' 这是被历史证明了的经验, 是不应该忘记的。" 又说, 这次离开北京谁也没告诉, 希望你们也遵守纪律, 也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来约束自己。

9月3日, 从南昌抵杭州。在了解了林彪一伙某些可疑情况后, 沉着冷静, 果断改变原定巡视计划, 提前于12日返京, 使"联合舰队"谋杀破产。至此, 林彪一伙惊惶乘机外逃, 最终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

三十七、兴奋

要出热汗

1927年1月4日，毛泽东到湘潭听取县农协关于农运形势汇报。第二天，县农协执委毛福轩等陪同步行来到银田寺，连夜召集有关党员和农运积极分子开会。问及区乡农协在乡村的威望，区农协副委员长郭应棋说：“四个月前，土豪劣绅还在乡里作威作福，活像土皇帝。团防局长可以随便抓人、打人、杀人，如今，乖乖把枪交给了农会，见了农会干部就点头哈腰，说非常拥护农会。现村里的事，只有农会说了算，很多农民都叫‘农民协会万岁’！”毛泽东兴赞道：“好！一切权力归农民，黑脚杆子农民也被称了万岁，真了不起！”

银田乡农协负责人说，原团防局长汤峻岩在任时，杀害无辜百姓50多人，现躲起来，暗中组织保产党破坏农运。大家恨之入骨，一致要求法办。毛泽东大声道：“对那些残酷杀害农民的大土豪劣绅，枪毙一个，全县震动，于肃清封建余孽效力极大，汤峻岩不诛，不足以平民愤！”有其撑腰，银田乡镇压汤峻岩立获成功。

银田座谈后，未暇休息，来到清溪寺。7日赶赴韶山冲，数百农民敲锣打鼓欢迎。见火种已成燎原之势，毛泽东倍感欣慰。在毛公鉴祠举行的欢迎会上，风趣讲道：“过去，人们信八字，望走好运，信风水，望坟山贯气。民国14年，我回来开展农民运动，有人对我讲，‘我们八字不好，坟地不贯气’。现在农运搞得轰轰烈烈，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倒了台，难道几个月的光景，大家的八字变好，坟地贯气了么？那些关帝圣君、观音大士，你们敬了几百年，一个土豪也不曾替你打倒。现在你们想减租，有什么法子咧。信神呀，还是信家民协会？”

一席话令台下的农民开怀大笑。毛泽东兴致勃发, 接道: "革命才开始, 打几个土豪算不得什么。要彻底消灭封建地主, 打倒军阀, 赶走帝国主义, 还要出几身热汗! 大家要团结起来, 团结才有力量!"

豪言壮语, 一番鼓励, 众人头上的乌云顿扫, 展望前景, 信心倍增。

天兵怒气

第一次反"围剿", 毛泽东部署, 红军率先将敌前线总指挥张辉瓒部包围于龙冈。

次日天未亮, 即率警卫战士等离开肠斋驻地, 向小别地区前线指挥所急赶。一路枪声由远及近不断。来到指挥所山脚, 朱总司令与几位作战参谋已等在那里, 见面, 朱德高兴道: "敌军一个师部两个旅被我们包围了! 一小时前, 敌人企图突围, 但被打下去了。"毛泽东大声应道: "好! 等天亮, 我们再发起总攻, 全歼张辉瓒!"

走向山腰指挥所时, 毛泽东趣对朱道: "总司令, 你看, 真是'天助我也'! 三国时, 诸葛亮借东风大破敌兵, 今天, 我们是乘雾歼顽敌啊!"说罢, 两人爽朗大笑。

大雾笼罩群山, 山峰层叠忽隐忽现。突然, 冲锋号震响山谷, 红军伏兵四起, 杀声若雷, 动若猛虎。不到两小时, 战斗胜利结束, 俘虏如长蛇摆尾。恰此, 太阳当空, 云消雾散, 蓝天若洗。伫立山头, 只见无数红旗迎风招展, 红军群众欢呼雀跃! 众人奔走相告。警卫吴吉清蹦跳跑来, 毛泽东问: "小鬼, 怎么这样高兴呀?"吴喜不自禁: "毛委员, 张辉瓒捉到了! 敌人被我们全部消灭了!"毛泽东笑道: "前头来了电话, 我们已知道了。真好哇! 敌军全歼, 不漏一人一马!"

1931年1月1日, 红军主力转旗向东, 连续作战, 星夜兼程, 乘胜追击, 五天连打两个大胜仗, 彻底粉碎敌人第一次围剿。毛泽东喜上心头, 当年春日, 提笔写道:

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赞。

二十万军重入赣,风烟滚滚来天半。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

此即著名词章《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

握手情深

红军穿江渡河,爬雪山过草地,屡经千难万苦,生死考验,翻越六盘山,进入甘肃回族区。一天,毛泽东等随军从环县出发步行几十里,停至一座秀山歇脚,只见五匹战马沿山下小路扬尘奔来。骑马人短衣打扮,头扎白羊肚毛巾,胸插红绸短枪,身手敏捷!至山脚,五位年青小伙翻身下马,径奔向山顶,大声吆喝:"毛主席在哪哒?"

大家好奇相望,警卫员陈昌奉连忙迎上,热情相问:"你们是哪里来的?"五人满头冒汗气喘吁吁,一人涨着红脸道:"我们是刘志丹部队的,来给毛主席送信。毛主席在哪哒?"陈一把握住对方的手,兴摇:"你们就是陕北红军啊?"五人齐答:"是的!" "我们真想你们啊!" "我们真盼你们啊!"

一人拿出信递给陈,陈飞快跑去,把信交给主席,五人见此,顾不得喝水擦脸,小声兴问:"这就是毛主席?"毛泽东看完信,微笑着阔步走来:"同志们辛苦了!"

这就是陕北人民日夜盼望的毛主席!五人激动拥上,争相和主席握手,毛泽东——握手,深情望着他们。山上、山下,不少部队临时休息。毛泽东大步走到一群战士中间,举起手兴奋喊道:"同志们!我们就要到陕北根据地了!陕北红军派同志接我们来了!……"

如雷的掌声、震动山川的笑声、狂喜的喊叫声一齐汇响。成千上万同志眼含泪花,面淌热泪,手舞足蹈,互相搂抱,振臂遥呼。

山川枝草,静静目睹着千古一景。几只雄鹰披旋长空,薄云流红,为欢乐激动的队伍染色。

爽笑云天

1935年10月19日,中央红军离开环县,沿环江经曲子镇,来到甘陕边界一山头。山顶竖一高大界碑,正面镌刻"分水岭"三个大字。旁边,几株野栗枝叶丛丛。毛泽东看着碑后的文字,对身边人员兴道:"从你们江西算起,我们到现在已走过了10个省,下了山,就进入第11个省——陕西省了。那里就是我们的根据地——我们的'家'啦!"

进入家门第一站吴起镇,毛泽东第一件事,就是教训马鸿逵的骑兵。自离开环县,这帮打不敢打、走又不走的"螳螂兵"便一直跟在屁股后头。毛泽东站在一个山头观战,很快,红军的机关枪吼叫起来,敌人的马群疯了般在山间窜跳,"螳螂兵"惊恐万状,有的摔下马背,有的随马跌入沟中……

几位随员兴冲冲跑到毛泽东面前:"主席,我们这两条腿的,把他这四条腿打得满山乱跳乱跑!真痛快!"有人眨眼:"谁说四条腿?人家是六条腿啊!"大家一楞,该同志道:"连马带人不是六条腿吗!"

毛泽东听后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穿山越谷,响震云天。

连夸播音

1947年春,胡宗南集重兵进攻延安,西北野战兵团分别于3月25日、4月14日取得青化砭、羊马河大捷。连战连胜后,5月4日,在敌自诩固若金的军需补给重镇蟠龙,再报大捷——全歼胡宗南精锐部队第167旅,活捉被胡誉为"四大金刚"之一的旅长李昆岗,从绥德前来救援的刘戡、董钊等被截至中途,自顾不暇。时处西安的胡宗南,遥望蟠龙,愧恨交加。

"西野"司令员彭德怀喜悦无比,乐呵呵看着战士、民兵、老乡赶车牵驴,哼着《信天游》美滋滋地搬运武器、弹药、粮食、军服等战利品,突对参谋道:"快给主席那边挑些好的武器送去,还有大米、白面、罐头。"

此刻,毛泽东恰好打开收音机,正在听一位女播音员广播《新华社记者评蟠龙大捷》。播音员念到文稿最后,是一段打油诗:

胡蛮胡蛮不中用,延榆公路打不通,丢了蟠龙丢绥德,一趟游行两面空!官兵六千当俘虏,九个半旅当狗熊,害得榆林邓宝珊,不上不下半空中。

听到此处,毛泽东、周恩来禁不住开怀大笑。毛泽东眉开眼笑,连夸:"这位女播音员播得好,播得好!爱憎分明,还很有感情噢!"

此时,恰好彭总派人把战利品送到,毛泽东与周恩来、任弼时等品尝罐头,直"夸"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当得好。毛泽东抹嘴道:"已经三战三捷了,西北人民解放军应该开个庆祝会,好好庆祝一下。"周恩来点头赞同。毛泽东满怀深情,又道:"我先起草个电报吧,向彭德怀、习仲勋同志致祝贺之忱。"说完,豪情挥笔,热言墨中。

悦言柏坡

1948年5月27日,毛泽东由阜平前往平山西柏坡,此为离开陕北,长期行军生活的最后一天。

西柏坡地处太行山东麓中段一马蹄山凹。前有沱河,后有柏树岭,顺河东下,直达华北平原。太阳落山时分抵达,一进村大院,叶子龙即把毛泽东引至小院住处。院中北房两间:一间约16平米作卧室,内放一双人木板床、一套沙发、一张小桌、一把藤椅,为冬日取暖,修一地炉;隔壁一间房略大,约20平米,作办公室,内放沙发两套,还有茶几、办公桌,墙挂地图,中央书记处可在此开会办公。

西、南各两间小屋,可住家属小孩。前院有水房和卫士值班室。

进屋,叶子龙主动介绍周边环境,说:"这里紧靠沱河,河两岸都是高山……"毛泽东乐道:"在延安有个运河,这里有个沱河,条条河流通大海,如果通航,我们坐船可以到天津喽。"叶子龙接道,这一带有好几个村庄,每村都住着中央机关人员。老百姓非常好,觉悟很高,为解决我们的住房,都克服困难,宁肯挤着住,也要把房腾出来;有什么事情,只要政府一提出来,坚决去办。——百姓们个个高兴,知道离全国解放的日子不远了,都愿为最后彻底打败国民党反动派贡献力量。

听此,毛泽东身心舒悦,兴道:"我们在陕北,老百姓非常好;到了河北,河北老百姓也非常好。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努力工作,争取解放战争早日胜利。等革命成功了,一定要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阅文道好

毛泽东伏案批文,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全国政协副主席沈钧儒先生9月16日来信紧揪其心。1953年,沈老到太湖疗养,发现长江中下游地区血吸虫病流行。此病人畜共患、传染快,病虫依附钉螺,钉螺寄水,人在水田劳动,病虫入体,侵入血液,引发疾病,晚期,腹大如鼓,丧失劳力,以致死亡。小虫犹瘟肆虐患区。放下信纸,毛泽东双眉紧锁,遥望窗外,点烟沉思。

1955年,农业合作化骤掀高潮。冬季,毛泽东在杭州召集华东、中南地区省委书记研究农业问题,特请卫生部负责人,专议血吸虫病防治。毛泽东说,患病地区广大,病害严重,我们一定要消灭它!议至没有理想治疗药物,毛泽东说,要充分发挥专家、中医作用。

谈到粪便、水源管理, 灭螺任务艰巨, 毛泽东道, 不依靠群众不行, 要使科学技术和群众运动相结合。论及灭病规划, 又道: 要考虑到广大农民的迫切要求和发展生产需要。终定, 原15年灭病计划改为7年, "一年准备, 四年战斗, 两年扫尾"。强调, 只靠卫生部不行, 要在党委统一领导下, 全面规划, 成立血吸虫病防治领导小组。

随后, 将防治消灭此病写入《农业十七条》和《全国农业发展纲要》(草案)。1956年2月17日, 在最高国务会议上, 号召"全党动员, 全民动员, 消灭血吸虫病"。此间, 大规模防治运动, 在各疫区蓬勃展开。

3月3日, 毛泽东将中科院一水生动物专家来信批转卫生部, 嘱请其参加血防会议。当年和次年, 分别在广东、上海接见血防专家, 倾听意见, 指研方向。1958年视察安徽, 观其规划。

因其关怀, 根治血吸虫病工作进展迅速。重点疫区江西省余江县, 50年间, 仅蓝田坂一地, 即有3000余人死于此病, 毁村20多个, 14000多亩良田变荒。民谣: "蓝天坂呀苦难多, 血吸虫病成灾祸。得病如进鬼门关, 十个就要死九个。" 自1956年春始, 该县综施手段, 两年后根除此病。1958年6月30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刊登通讯: 《第一面红旗——记江西余江县根本消灭血吸虫病的经过》。

毛泽东时在杭州视察工作, 当晚阅到此文, 兴对工作人员连道: "好! 好! 全国都这样该多好。小虫害人, 余江人民消灭了它, 我看了高兴!" 深夜, "浮想联翩, 夜不能寐", 翌日清晨, 临窗迎日, 挥笔写下《七律二首·送瘟神》:

其一

绿水青山枉自多, 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薛荔人遗矢, 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 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 一样悲欢逐逝波。

其二

春风扬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拉他下水

1956年5月,毛泽东要到长江游泳,罗瑞卿负责安全不答应,经"斗争",终于成行。31日,谈笑风生登上长江一艘客船。

从长江大桥桥墩处,毛泽东纵身跃入江中,轻松畅游。顺流而下,游了很长一段时间,登船上岸。返回宾馆,意犹未尽,兴奋自得:

"罗部长不叫我去游,我偏去。还不是去了?一游就是十六七里!明年6月份,我还要去,把他也要拉下水!"

之后,为抒发游江喜悦,特作《水调歌头》:"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流,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觅余。"

笑考罗汉

1956年4月25日,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作《论十大关系》报告。1957年3月,冶金工业部召开全国厂矿长会议,专门阐述学习《论十大关系》,发挥中央、地方两个积极性,走中国自己发展钢铁工业道路的体会和设想。自此,受《论十大关系》启发指导,中国钢铁工业形成独特战略布局。

8月4日,冶金工业部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基本总结与第二个五年计划建设安排(草案)》中,提出钢铁工业建设战略部署:"三大、五中、十八小"。"三大"即始建的鞍钢、武钢、包钢三大基地;"五中"即太原、重庆、石景山、马鞍山、湘潭五个有发展前途的中型厂;"十八小"即在18个省、自治区建设18个年产10~30万吨的小型厂。此举摆脱苏联模式束缚,贯彻了大中小结合方针。

方案上报，毛泽东等极为重视。陈云幽默道：“三皇、五帝、十八罗汉好，符合中国国情。”毛泽东乐夸：“你们有了十八罗汉，好嘛！”

现在，原中型厂已是大型，小厂也成地方骨干。除攀枝花、宝钢等，大部钢铁工业皆基此扩立。

大量报道

1956年1月，中央在中南海召开省、市、自治区党委书记会议，讨论《农业40条》。谈到水土保持、绿化问题，山西省委书记陶鲁笳汇报了阳高县大泉山村采取挖鱼鳞坑、开渠、培埂堵沟办法，把过去的荒山、荒坡、荒沟，变为梯田成排、绿树成荫、溪水潺潺的花果山的经验，介绍了带头人张风林。毛泽东听毕，兴道：

“大泉山张风林真好啊！你回去后对他说：我们感谢他！我们要在报纸上大量报道大泉山，要写书、写传单，给来参观的人每人发一套。”

1957年，大泉山高级社受国务院嘉奖，两年内23个省、市、自治区3万多人到此学习。著名科学家竺可桢、苏联水利专家也来此参观，高度评价其经验。

手舞足蹈

1948年4月20日，约晚10点，毛泽东电令总前委午夜打响渡江战役。周、朱、刘、任走后，毛泽东伏趴案前，慎察地图，再次审虑双方态势和战役发起后可能出现的情况。时而用红蓝铅笔点划地图，时而盯住不动。许久，回坐沙发，微闭两眼，仔细推演战役过程。12点后，再度紧张，一会儿处理电报，一会儿凝坐沙发，一会儿来回踱步，心驰前线，如历实战。

21日早，解放军突击集团第四梯队四个军，由强大炮火掩护，占领长生、闻新、紫沙、黑沙等江洲，继而突破鲁港至铜陵国民党江防阵地，向纵深进攻。得信，毛泽东兴离沙发，连道：“好，好！”

片刻, 走出办公室, 轻松散步, 随意熟展自撰体操, 随后若有所思, 诗兴突来。回屋, 拿红蓝铅笔记下诗眼, 踱步沉吟: 钟山风雨起苍黄……

李银桥到值班室问李家骥, 主席是否吃过饭? 李答, 一宿没吃没睡, 现在好像在做诗。主席未睡, 按规定不能交班, 李破例决定换班, 通知厨房备饭, 马武义接班。至下午4时, 毛泽东仍一眼未合, 只上午10点小餐一次, 大家深感不安, 又无可奈何。李思虑良久, 嘱马找李敏劝睡, 李敏从苏联回来不久, 与父亲格外亲近。

女儿来后, 毛泽东当即同意休息, 依习, 李敏拉父亲在院中散步片刻, 10分钟后, 毛泽东复回办公室, 坐至沙发——果然睡着了。马将毛巾轻覆其身, 大家深感高兴。然仅两个多小时, 便又睁眼醒来, 当即叫来秘书, 了解睡间战况。

4月22日, 足不出门。晚10点, 召开书记处会议, 通报战况, 分析下步发展趋势。后半夜散会, 诸书记劝其注意体息。周恩来、朱德道: "主席要是累垮了, 谁来指挥大军捉蒋介石啊!" 毛泽东笑道: "你们不也没休息嘛!"

23日早, 李家骥接班, 到主席办公室换茶时, 叶子龙拿张红纸匆匆走进, 兴道: "主席, 南京解放了。" 闻此, 毛泽东一拍桌子: "好, 我看蒋介石还有多大本事!" 随之, 接过南京解放的捷报, 犹似孩子, 手舞足蹈, 眉开眼笑。接着出屋, 把消息告诉身边人员, 并问值班战士: "南京解放了, 你高兴吗?" 战士说高兴, 毛泽东朗声欢笑, 心乐开花。

少时, 徐肖冰、侯波夫妇到来, 为其拍下欣读捷报纪念照。约10点, 毛泽东再次散步院中, 稍后, 对李家骥道: "我要睡觉。" 随至卧室, 李扶上床。与往常有异, 此次, 很快入睡, 酣香无比, 一觉就是5个多小时。

当日, 又吃了顿痛快饭, 并完成前日吟出首句的磅礴诗篇: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哈哈大笑

1970年8月23日,九届二中全会在庐山召开,31日,毛泽东发表《我的一点意见》,印发会议,严厉批判陈伯达,揭其政治欺骗和阴谋行径,对林彪堪为致命打击。

9月1日,政治局和各大组开会,毛泽东在会上特道:凡这次在庐山会议发言错误的人,可做自我批评、检查,且点名陈伯达。并要林彪召集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等开会,听其检查。

次日,林彪开会,毛泽东指示汪东兴参加。会上,林彪说:"今天,找你们开个会。你们在会上为什么要在同一时间发言,为什么都引用了同样的语录?你们要坦白,要交代。"几人翻看材料,喝水, 皆无一言。稍后, 林道: "嗯, 为什么没人发言?" 这时, 汪东兴道, 华北组讨论就是陈伯达放炮后搞乱的。此言一出, 林彪尴尬。与会者七嘴八舌, 随之, 会议即散。

汪向主席汇报会情, 毛泽东听后哈哈大笑, 问, 会还开不开? 汪说, 林彪打招呼说听通知, 不通知就不开了。

9月3日, 林彪再开会议, 没通知汪。直九届二中全会9日结束, 也没任何通知。毛泽东得知, 对汪道: "不要你了。说明你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

三十八、责己

互相体谅

在西柏坡居住期间，一次，毛泽东写文章写了两天三夜，上床休息。卫士李连成为其按摩两腿，帮服过三次安眠药后，毛泽东渐渐入睡。

时值夏季，李粗心大意，未将百叶窗关闭。一道阳光隔窗射入，不久，将移至主席身上。李无意间发觉，蹑手蹑脚，一点点将百叶窗放下，突然，“咔”一声，窗子掉了下来，毛泽东被惊醒了：“哪个？怎么回事？”

李不知所措，默然无言。毛泽东翻身坐起：“说啊，怎么回事？”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李嗫嚅道：“我，我关窗……”毛泽东火气大发：“你蠢！早干什么去了？出去！你不要在这里值班了，你给我站着去！”

卫士长李银桥闻讯赶来，知道劝睡已毫无作用，短时间主席再也无法成眠，便为其默默梳头，使其变相休息。毛泽东两目微合，怒气未消，然而焦躁之情大缓。移时，终于心平气和，说道：“好了，你去吧。叫小李来。”

李连成回来，刚要开口认错，毛泽东马上道：“你难，我也难。你有点小错，我的错比你大。我不该发那么大脾气。”说罢，和颜悦色道：“委屈你了，莫怪我了。我也是人么，有点脾气的人。我们要互相体谅。”

掌声雷鸣

1962年1月11日至2月7日,北国一片冰雪。扩大中央工作会议即七千人大会在京召开,毛泽东登台讲话:

——凡是中央犯的错误,直接的归我负责,间接的我也有份,因为我是中央主席。

——其他一些同志也有责任,但是第一个负责的应当是我。我们的省委书记、地委书记、县委书记,直到区委书记、企业党委书记、公社党委书记,既然作了第一书记,对于工作中的缺点错误,就要担起责任。不负责任,怕负责任,不许人家讲话,老虎屁股摸不得,凡是采取这种态度的人,十个就有十个要失败。

湘音浓重,右手习惯性掐摸左手,话语既沉稳冷静,又浑然有力,似一股热流冲击人们的心扉。台上端坐的政治局常委刘少奇、周恩来、朱德、林彪、陈云、邓小平,台下1000多名与会者(主会场),情不自禁,一次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此次"出气会"由毛泽东提议召开,决心让大家把要讲的话全讲出来,把"气"出完。其讲话和主动承担责任的精神,犹如春雷,震荡京城,响彻中国,在古老和暂旱的土地,洒下春雨和生机。

三十九、博学

借书打条

少时,毛泽东读完韶山人有限的藏书,常翻山越岭往返几十里,到外婆家向舅、哥借书。向表兄文咏昌借书时,文兄慎道:"相公借书,老虎借猪,所以要先打条子后拿书!"1915年,毛泽东寒假回家过春节,到外祖母家向八舅父母拜年,顺便向咏昌兄还书,并附便条:

咏昌先生:书十一本,内《盛世危言》失布匣,《新民丛报》损去首页,抱歉之至,尚希原谅。泽东敬白。正月十一日。

《盛世危言》为广东人郑观应前后花30年心血写成,1893年出版。中心思想是"富强救国",书中多有警人"危言"。《新民丛报》于1902年创刊于日本横滨,梁启超主编。宗旨为广泛介绍西方资产阶级政治思想、自然科学和学术文化知识,宣传维新,抨击清廷顽固派,对当时思想界产生过巨大影响。

1936年,毛泽东在陕北和美国记者斯诺谈话时,曾数度提到此书、报给予自己的深刻影响。其中说:"这两本书我读了又读,直到可以背出。我崇拜康有为和梁启超,也非常感谢我的表兄。"

私塾流转

毛泽东旁听发蒙于湘乡四都唐家坨八舅文玉钦的家塾。1902年八岁,回韶山南岸私塾就读。邹春培先生,先教《三字经》,后点读《论语》、《孟子》。1904年秋,转入关公桥私塾,塾师毛咏生。1905年春,来到桥头湾,塾师周少希。后两处,其攻读硬背四书五经;并始习书法,初学欧阳询,后学钱南园,成年后,兼采各家笔法,尤得力怀素狂草,笔走龙蛇,终成大家。

1906年秋,转井湾里私塾,先生毛宇居,课读《春秋》、《左传》,自此,入史兴趣浓烈,至老不衰。1907年,与父亲发生冲突,不得不辍学在家务农两年之多。1909年,说服父亲阻挠,先后入乌龟井和东茅塘私塾就学共一年。乌龟井塾师毛岱钟,政法学堂毕业,讼笔称著韶山。东茅塘毛麓钟先生,乃韶山冲唯一秀才,曾供职云南蔡锷部下,见识多广。当年,毛泽东点读《史记》、《纲鉴》和《日知录》。

1914年,在《讲堂录》中写道:"司马迁览潇湘,泛西湖、历昆仑,周览名山大川,而其襟怀乃益广。"其嗜读《史记》,倾佩司马迁的学问、道德、文章。《纲鉴》通史,为明王世贞依《紫阳纲目》所编,此书令毛泽东对中国历朝史事初获轮廓。《日知录》为清人顾炎武终身思想精旨所在,其实地考察,遇事穷源探本的治学态度,对毛泽东的思想发生深远影响。

韶山六处私塾,主读儒家经典。对六年发蒙苦读,毛泽东后来形象概括"六年孔夫子"。此为人生起步,高楼筑基,也是其思想渊源所在。

证书一号

毛泽东嗜书终生,兼为大藏书家。建国后,个人藏书6万余册,仍不能满足阅读需要,常遣身边人员外借。因与北京图书馆往来频繁,该馆以示尊敬,特颁一号借书证。据资料载,自入北京至1966年9月,毛泽东前后从北图等处借书2000余种,达5000多册。仅1974年,就有600种,1100余册。

除北图,还常借于北师大、首都图书馆等处。杭州、上海、武汉、成都、庐山等地图书馆,也可见其借书记载,大抵为巡察、下访查读、深研所留。五大洲元首,四大洋巨擘,学贯中西,通古晓今,领袖人物涉书之博,非毛泽东莫属。

鄙人同乡

毛泽东外出, 多乘专列, 书箱随行。携书多从中南海睡床挑选, 即家中正在阅翻之书。包括马列经典多种、《鲁迅全集》、《唐诗别我集》、《宋词别我集》、《世界地图》、《中国分省地图》、《随园诗话》、英语和多种工具书等。《二十四史》——这次带几本, 下次携几册, 分次轮完; 《旧唐书》携拿频繁; 《诗韵》每次不离, 有的韵字下方, 作数种标记, 诗兴来潮, 作诗填词, 反复推敲。

一次, 秘书田家英找来一沓册页式怀素碑帖, 毛泽东爱不释手, 走哪儿带哪儿, 因翻看次数过多, 册页多有破损, 田找人重新揭裱, 装订成书, 再供翻阅。工作人员问: 主席为什么偏爱此帖? 毛泽东乐道: "此人是鄙人同乡。" 并详介怀素身世及书法成就。

书页翻烂

毛泽东终生苦读钻研中国历史, 克服战争环境等重重困难, 阅读了卷帙浩繁的各种史籍, 尤是二十四史。曾说, 研究中国历史, 必须扎扎实实把二十四史学好。

二十四史始自西汉伟大的历史学家司马迁, 是经二千多年, 由历代著名史家精撰而成的纪传体史书总集, 包括《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等二十四部史书。记载了四千多年间中华民族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天文、地理等各方史实。共3200多卷, 800余册, 约4000万字, 史料丰富, 巨著煌煌。

早年, 毛泽东曾读过此著如《史记》中的《伯夷列传》等名篇。建国后, 1952年, 购得一部清乾隆武英殿版二十四史, 倾力通读, 重点篇章研读数遍。多篇作了标点、断句, 加有着重线等标记, 并写了批注, 改正了书中错别字。诸多书册封面, 用各色铅笔划有多次阅读圈记, 有的写满所关注的历史人物目录。如五册《晋书》封面, 分标 "1975.8月再阅"、"1975.9月再阅", 三册《晋书》封面写有 "1975.8", 字迹颤抖却极清。此为逝世前一年, 在82岁高龄复阅

二十四史的感人记录。

毛泽东潜史至深,心得良多。如在《后汉书》第21册封面写道:"《后汉书》写得不坏,许多篇章胜于《前汉书》。"在《后汉书·光武帝纪》批有:"李贤好,刘放好。李贤贤于颜师古远甚,确然无疑。"对汉书某些篇章评论:"西汉高、文、景、武、昭等读起来较有兴味,东汉两头均无意思,只有光武可以读。"其以史学家的禀赋、政治家的目光研读《南史》、《北史》后,充分肯定:"作者李延寿有倾向统一思想,比《旧唐书》写得要好些。"因对卷著翻阅过多,许多册页翻烂,装订线磨断。仅此一斑,足见治史之功。

因对卷著翻阅过多,许多册页翻烂,装订线磨断。仅此一斑,足见治史之功。

精读马列

红军时期,王明路线一执行者一入江西,便就反"围剿"和毛泽东争论。第二次反"围剿"横扫敌军七百里,辉煌胜利证其错误,然并不认错,反给毛泽东戴上一顶"狭隘经验论"的帽子。后来,毛泽东忆道:"因此,我到了延安就发愤读书。"长江局军事部长周以栗,奉命劝毛泽东回打长沙,毛泽东与之恳谈通霄,周思想大变,转而支持毛泽东,毅然站出来说:"山沟里有马克思主义",横眉冷对王明路线执行者的围攻。

长征到达延安后,毛泽东设法搜集译成中文的马列主义著作,不分昼夜,抠时愤读,尤重哲学。与到达延安的哲学家艾思奇、何思敬多次长谈,仅哲学家李达于武汉所寄《社会学大纲》,就读了十遍。毛泽东认为,要领导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中国革命,没有高度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不行,不深得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精髓不可。

应"抗日军政大学"之邀,多次讲哲学讲马列,讲稿一部,后被整理为《实践论》和《矛盾论》。《实践论》生动发展了唯物论的"反映论",深刻揭示了认识实践的过程和关系,指出了达于真理的途径;《矛盾论》提出了"辩证法的宇宙观",系统精辟阐述了对立统一规律,是"唯物辩证法的最根本法则"。

毛泽东以其艰苦修行, 终成实践与理论相统一的哲学大家, 其许多命题, 是唯物辩证法的新发展, 哲学界未曾提过, 至今也未曾突破。

着力教程

美国记者斯诺在《西行漫记》中写道: "毛泽东是个认真研究哲学的人。我有一阵儿每晚都去见他, 向他采访共产党的党史, 一次一个客人带了几本哲学新书来给他, 于是他就要求我改期再谈。他花了三、四夜的功夫专心读了这几本书, 这期间, 似乎是什么都不管了。"

毛泽东大力系统研究哲学, 不仅读马列的书, 也读斯宾诺沙、康德、歌德、黑格尔、卢梭和中国古代哲学家的著作。延安时期, 反复研读《辩证法唯物论教程》。此书是苏联西洛可夫和爱森堡等合著, 1932年9月, 李达及学生雷仲坚由日译本转译中文。李在“译者例言”中说, 此书是苏联“最近哲学大论战的总清算, 是辨证法唯物论的现阶段, 是辨证法唯物论的系统说明。"

长征到达陕北, 毛泽东始读此书, 版本为1935年第三版和1936年第四版, 近600页, 27万字。其反复研读, 对部分章节批注四遍。一、二遍黑铅笔加批, 第三遍红蓝铅, 第四遍为毛笔。第一遍批及每页, 后用毛笔批注最多。仅第三版批语就达1.2万字, 最长一条1200字。末页背后用毛笔注字二行, 一是“1936.11", 二行是"1937.4.4", 说明多次研读。

其批注分文字与符号两类。批语有对原文内容复述、提要归纳、概括发挥, 更多的是联系中国革命实际所写心得精粹。如一批注说: 第五次反“围剿”失败, 敌人的强大是原因, 但当时的军事冒险政策是主要原因, 机会主义是主要原因。外的力量需通过内的规律性(机会主义等)才能曲折间接的发生影响。中央苏区、鄂豫皖苏区被破坏, 主要是内的原因。其对书中许多理论观点多有发挥, 既源于此书, 又高于此书。如总结哲学史上众多派别、思想时, 认为可分唯心辨证、唯物辨证、唯心形式、唯物形式四种, 只有唯物辨证是正确的。关于认识的两个过程,提出:"在认识过程,个别决定普遍;在实践过程,普遍决定个别。"即独创运用矛盾问题精髓原理来分析认识和实践这对矛盾运动变化产生的两个认识过程。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正因发愤读书,尤是精研博采古今中外哲学著作,又紧密联系实际,不断总结中国革命斗争的丰富经验,毛泽东才写出《实践论》和《矛盾论》等杰出著作,成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实践家。

批写二误

毛泽东读史重研历史人物。在《三国志·魏书·武帝纪》中,主张实事求是评价曹操,肯定统一北方功绩,不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对历史上博学多才、思想不凡、出类拔萃而命运多舛之人,推崇备至,称西汉贾谊是"英俊天才"。读《新唐书·徐有功》,在徐守法护法、献身事迹处圈点再三,联想众多为正义、真理、信仰而壮烈牺牲的杰出政治家、民族英雄、著名学者和革命烈士,说,岳飞、文天祥、曾静、戴名世、瞿秋白、方志敏、邓演达、杨虎诚、闻一多诸辈"以身殉志,不一伟夫!"

其数研《史记》,对《陈涉世家》颇为情深,用红黑两铅屡划屡注。陈胜早年贫寒时,对伙伴说"苟富贵,勿相忘"。及起义成功,立国称王,未忘前言,接待旧相知,使之出入朝廷。当有人挑拨说,你的老相识愚蠢无知,尽谈你当年穷困潦倒的丑事,这会影响你的威望时,竟不念阶级深情,杀了故知。老友再也无人敢与交接。毛泽东在此节天头,大字批注"一误"。另载陈胜任命朱彦、胡武为人事监察官,两人大权在握,专擅朝政,残害忠良,胡作非为。对此酷吏,陈不仅不撤职查办,反而加官晋级,令诸多将领心寒,再不愿追随。司马迁叹曰:"此其所以败也。"毛泽东在此段天头,又大大写上"二误"。

"一误"、"二误",仅四字,便高度总结了秦末农民起义失败的两个致命错误。

口吟手抄

汉魏六朝诗人中，毛泽东极喜曹操之诗，尤钟《观沧海》、《龟虽寿》等，不仅吟诵，且加手抄。此外，也喜《木兰诗》、《敕勒歌》。清人沈德潜所编《古诗源》录六朝诗甚多，毛泽东放置床头，触手可翻。

批言连连

毛泽东嗜读二十四史，以史载典型事例、经验教训为汲取之重。

50年代末，与史学家周谷城在中南海游泳休息，坐在遮阳伞下谈古论今。毛泽东手执《汉书》，翻到《赵充国传》时说：“赵主张在西北边疆屯田，这个人很能坚持真理，坚持正确主张。他的主张开始时，赞成的人不过十分之一、二，反对的人达十分之八、九，到后来，他的主张逐渐被人接受了。赞成的人达十分之八、九，反对的却只有十分之一、二。”接着，深有感触道：“真理要人接受，总要有个过程，无论过去和现在都是如此。”后来，不止一次提及此例。

南朝名将韦睿征战四方，战绩辉煌，深得梁武帝器重。《南史》以翔实史料，简洁文笔，复活其形象。毛泽东透过千年历史尘沙，发现韦睿身上的诸多亮点，赞赏其军事才能，肯定其豁达大度团结同仁的作风；赏识其洁廉克己、爱兵如子的品德；认同其深入实际、躬身调查的操行。在书页由衷批道：“我党干部应学韦睿作风。”

东汉灵帝时人陈，自幼家贫，但立志好学，为人正直。一天，小偷入室，趴在梁上待机行窃，被其发现。他没有高喊捉贼，反起床叫醒孙子训话：“夫人不可不自勉，不善之人，未必本恶，习以性成，遂至于此，梁上君子是矣！”小偷听后，从梁上跳下，叩头认错。陈说：“看你不像是个作恶之人，应当改恶从善，不再行窃了。”又送绢两匹。毛泽东读了《后汉书·陈宠传》，批道：“人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改造的。”

《南史·孔靖传》中，称孔靖之孙孔放之“有吏能”，其任县官时, 判处偷了邻居一捆稻子的十岁小孩入狱, 道: "十岁便能为盗, 长大何所不为!" 毛泽东读此, 认为推论错误, 应予警惕, 像这种误断"今犹有之!"

大海滴水, 林中一叶, 毛泽东阅史之细, 而又古为今用, 紧密联系实际。

海阔心胸

毛泽东一生读诗词多少? 曾在中南海故居为其管理图书的张贻玖统计, 仅藏书, 其亲自圈划批注过的有: 诗1180首、词378首、曲12首、赋20篇, 总计1590首。其中, 唐诗约600首, 汉、魏、南北朝诗人作品150多首, 鲁迅诗44首。若加之求学、井冈山、中央苏区和延安、西柏坡时期, 究竟读过多少, 则无法统计。

人问著名红学家俞平伯对毛泽东诗词有何感受? 俞脱口道: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诗言志, 任何诗人都离不开个人的出身环境、时代遭遇和学识修养, 毛泽东在三者的结合上无人可以与之比拟。尽管历史上流传有不少英雄人物的佳作, 但豪放有余, 却无毛的海阔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