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人生札记 02

十一、习惯

钟杯单兰

毛泽东平生无太多特殊嗜好,惟喜吸烟与喝茶。一天喝茶很多,喝一二瓶开水属"家常便饭"。其喝茶有自己的茶杯,非厂家特制,工作人员在上面做有记号,以防乱套。建国初,江西景德镇为庆祝新中国诞生,专制一种日用瓷器,上印"开国纪念",因叫"建国瓷"。人民大会堂等接待处、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始用"建国瓷"。

1965年初,毛泽东家中"建国瓷"数量减少,成色已旧。约3、4月间,汪东兴与江西联系,希景德镇设计一套餐、茶具,要求杯外印上兰花。为使主席自用与待客有所区别,设计时,分单、双株两种图案。1966年1月,汪东兴在江西搞社教,顺便取回瓷器。

至中南海,毛泽东格外垂青其中的茶杯,因一生爱兰,杯上的兰花栩栩如生,尤泡上龙井后,高洁动人,更具魅力。此后,毛泽东选单兰杯自用,双兰用于待客。

起床前,毛泽东喜喝一杯浓茶,睡前工作人员沏好,醒后打铃时端来。喝过茶,读过报,起床、吃饭,然后开始一天紧张忙碌的工作,但热气直冒的酽茶不离案头。工作人员隔时进房,清扫烟灰,沏添茶水。其一生习喝龙井,龙井清香甘醇爽口,短处是无论多少,总不浓酽。毛泽东又喜喝浓茶,曾试用豫毛峰、梅家坞、铁观音、碧罗春、云川沱茶、汉阳峰等茶替代,然总不如意,终以龙井为主。

其节俭成习,但于烟、茶不怕花钱。喝茶时,每杯均须新沏。茶费自理,常嘱工作人员:一定要在自己的生活费开支,不得揩公家分毫油水。外出开会视察,自带茶叶茶杯。喝过地方上的茶,一般总要付钱。中央时有规定,即公务,在人民大会堂、怀仁堂、钓鱼台等处喝茶,也须按一角钱一杯茶付款,有记录为证,毛泽东从不破规。

中国茶道文化底蕴深厚,毛泽东一生博览群书,对其十分熟稔,曾多次向工作人员谈及中华文明古国的茶文化。然生活中,从未真正讲究。茶道极重茶具、礼仪,但其从未追求过任何茶仪。其终生喜茶,善品茶,但去世后,人们发现老人家只有几个单株兰杯,竟连一个像样的茶壶也没有!

谈辣说苦

毛泽东日常饮食一直沿袭湘习。极喜辣椒,几乎每顿"正餐"都不能少。四菜一汤必有一盘辣椒酱,或一碟干焙辣椒。辣椒通体焙过,身边人员任谁不能下咽一口,毛泽东却津津有味,一口一个。

毛泽东还把辣椒与性格、斗争精神相联系。一次对工作人员道:"大凡革命者都爱吃辣椒。因辣椒曾领导过一次蔬菜造反,所以吃辣椒的人也爱造反。我的故乡湖南出辣椒,爱吃辣椒的人也多,所以'出产'的革命者也多。"晚年,罹患多种顽疾,吞咽十分困难,仍想吃点辣椒。工作人员便用筷子沾点辣椒酱，送其嘴中。此刻，毛泽东吧嗒嘴唇，高兴道：“好香噢，一直辣到脚尖上了！”

除食辣椒，毛泽东还极喜苦瓜。苦瓜是湖南农民夏季家常菜，种在房前屋后，生命力极强，管理不耗精力。毛泽东曾闲聊道：“苦瓜这种菜，我家乡很多。有些人吃不惯，是怕它的苦味。我不但吃得惯，还一生都爱吃，就图它这个苦味。我这个人一生没少吃苦，看来是苦惯了，以苦为乐了！”

对苦瓜性能，毛泽东极为了解。一次共餐，菜中有盘苦瓜炒鸭片，便劝工作人员多吃，千万不要怕苦。笑言：“凡苦的东西，对人体都有好处，苦能去火明目嘛！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上火，有时生气也上火，这叫虚火。这种人吃点‘苦’很有必要。我这个人也爱上火，所以命中注定要吃苦喽。不如主动去吃，免得火气太大。火气大，不是伤人，便是伤己噢！至于明目，更是它的大好处，我现在有点老眼昏花了，时时吃一点，免得看不清事理噢！”

一国之首，饮食普通，谈辣说苦，娓娓道来。语简意深，情怀自在。

依然如故

湘人喜食腐乳，即“霉豆腐”。毛泽东亦爱此特产，叶子龙任机要秘书时，常为其制作。后来，工作人员专请京西宾馆的师傅传授此艺。然保健人员对此担忧：医学上讲，经霉变的食物不宜入口。

一次，医务人员私下将毛泽东所食腐乳送去化验，细菌含量大大超标，便将化验报告上呈，建议以后不要再吃。然毛泽东不肯放弃，说：“人感到好吃也爱吃的东西还是能吃的。爱吃一定是人体有这种需要，这也许是一种什么潜在的东西，但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不过，世界上的事，说不清的也太多。这也是好事，都说清了，科学还研究什么，不研究了，还有发展吗？”

毛泽东口味清淡，顿顿皆食的辣椒、苦瓜、腐乳口味浓烈，仅作调味。其喜吃冬寒菜、青等青菜，且爱吃一般人不将其作菜的碗豆苗、马齿苋。对素菜颇为首肯，谈到吃百合、豆制品时，曾道：“我们的祖先在寻找食物过程中也发现了药物。药食同源，许多食物中医都可入药，像百合、山药、山楂，连葱姜蒜都可治病。你们医生可不要过分迷信药物，不要轻视饮食治疗。”

其饮食偏素，但从不拒革，且对一些荤菜情有独钟，如吃红烧肉的嗜好至死不变。然对牛羊肉不感兴趣，荤菜以猪肉为主。医生对一些有失营养或卫生欠佳食物多有劝阻，然其不以为然，自执己理，我行我素，依然如故。

笑言食鱼

毛泽东终生嗜好吃鱼，早年尤爱鲤鱼。抗战居住陕北杨家沟时，警卫常到河沟捕捉，贺龙专为其销来几条大鲤鱼。后来，两度访苏，对方也想方设法找活鲤鱼做菜。

晚年，毛泽东喜食鱼（俗称‘胖头’），尤喜尾部肉段，还常喝鱼汤。一次，巴望着汤碗里肥大的鱼头，幽默道：“这条鱼比一般的鱼头大，不知它比别的鱼聪明不聪明。想是大脑发达，应该聪明吧。多吃这种大鱼头，一定会使大脑发达。”

除了鱼，还喜食鱼冻，且在每餐最后吃。鱼冻乃鱼汤冷凝，腥味尤重，常人不堪忍受。一次，一位工作人员问道：“主席，您吃的鱼冻，腥尔吧叽的，有什么好吃的啊？”毛泽东笑道：“你算说对了，我就是要吃这种腥味呢。鱼不腥就不是鱼了，鱼腥肉香，都要领略。吃一口鱼冻，饭就一下子都顺下去了。”

一生中，毛泽东食鱼无数。一次，对护士长吴旭君笑言：“我在世时吃鱼太多，我死后就把我火化，骨灰撒到长江里喂鱼。你就对鱼说，鱼儿呀，毛泽东给你们赔不是来了。他生前吃了你们，现在你们吃他吧，吃肥了，你们好去为人民服务。这叫物质不灭定律。”

钟爱于梅

毛泽东一生，生活随便、简朴，然在某些方面却情有独好。譬如餐具，偏爱印有梅花图案的小瓷碗。工作人员知其喜好后，便设法满足一个共和国主席的小小“要求”。对此，毛泽东未有表示，然心中默许。

与江西景德镇联系后，制出一些瓷碗，腊梅不仅印在边缘，还别出心裁印在碗内。毛泽东见后十分开心。后来闲聊道：“湖南醴陵，也产瓷器。”没想，此话传出，湖南始重醴陵瓷业，至70年代，规模巨显，成为中国第二瓷都，许多产品堪与景德镇名瓷媲美。偏远小镇由此繁荣。

毛泽东暮年，尤念家乡，常想到湖南小住，以感怀早年成长奋斗岁月。湖南省委接待处所用红梅瓷碗、盘碟皆景德镇所产。后来，大家想：主席回家乡，为何不用家乡泥巴做碗？经试制，终在醴陵生产出首批精美梅花瓷碗——图案、瓷质、烧制工艺，均堪上乘。毛泽东高兴异常，欣然改用家乡瓷碗。

梅花高洁雅致，傲骨凌霜，毛泽东钟爱于梅，移情于碗。其赞梅词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其生命的最后岁月，不能自食。工作人员端瓷碗, 以勺相喂, 碗际红梅洁雅, 艳丽迷人, 犹似伟人一生品格的无言映照。

筷子理论

毛泽东终生喜用竹、木筷就食。第一次访苏, 因苏人吃饭习用刀叉, 工作人员担心去后无筷, 因深知主席习惯, 特备木筷一双, 心想, 有备无患, 万无一失。

至中苏边境, 换乘苏方迎接专列, 呼吸着异国空气, 此时, 列车服务人员, 车箱设施, 已是十足的"俄罗斯化"。第一顿苏式饭菜开餐, 苏方服务员鱼贯而入, 将托盘刀叉麻利摆上餐桌。毛泽东瞅着满桌西式佳肴、锃亮刀叉, 若有所思。随行工作人员见此, 急忙掏出自带木筷放在桌上。

毛泽东落座后, 右手拿筷, 左手执叉, 很认真地问大家: "你们说说看, 这两样东西哪种好?"翻译师哲率先搭腔: "我看, 用习惯了两样都好。"毛泽东侧脸问另一边的陈伯达: "你说哪种好啊, 陈夫子?"陈正用刀叉费力分割一块肉, 口中已含一大块, 抬头岐唔: "筷……筷子——好呢!"毛泽东用餐巾擦擦嘴说: "对, 我认为也是筷子好。"接着, 掰指细说"筷子理论": "第一, 筷子经济, 不用花多少钱就可买到。不愿买么, 用根树枝或竹子一修就是双筷子。筷子反映了我们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精神。第二, 筷子大众化, 中国老百姓吃饭都用筷子, 而且日本人也用筷子。第三, 筷子轻便好带, 不怕丢, 不怕盗。筷子有这么多好处, 你们说是不是它好?"大家轰鸣齐言: "对呀, 还是筷子好!"

两次访苏, 毛泽东除自带被褥、拖鞋等用品, 特别自备了筷子。苏联服务员见此惊讶不解, 毛泽东却我行我素, 处之泰然。

播鼓吃饭

晚年, 因健康状况, 毛泽东绝大部分时间在木板床度过。包括办公、学习、见客、娱乐和吃饭。用餐时, 惯坐床沿, 小餐桌紧靠

床头摆放。

毛泽东一日两餐，甚至一餐。每次开餐，工作人员将食物用提篮提来，小碟相盛，摆至桌上，一天进入最热闹的时刻。因其吃饭极不“老实”，一边挟菜扒饭，一边用双脚不停拍打地板。起初卫士对此不解，一次，忍不住问：“主席，你为什么每次吃饭都踩地板呀？”毛泽东笑答：“这是锻炼么，可以帮助消化。”还为此独特的锻炼方式起了个动听的名字“擂鼓”。每逢“擂鼓”，响声之大，节奏之快，在大门口值勤的警卫亦能听到。后来，附近之人，闻听“擂鼓”，便知主席开始用餐了。

很长一段时间，毛泽东是在一小藤桌用餐。四条矮腿相绞，就餐时，双脚踏不到横隔条，需前倾身子才能够到，每次吃饭“擂鼓”，实在别扭。1961年，理发员周福明调来，见其习于“擂鼓”吃饭，藤桌矮小，便动脑筋设计了一张新木桌。因主席惯坐床沿就餐，床沿比一般凳子高，故将此桌抬高，并在桌下呈半坡横置一宽木板。按设计做出新桌后，毛泽东甚为满意，从此便开始在此造型独特的新餐桌吃饭“擂鼓”。

然而，身边人员发觉，新桌也带来副作用，主席“擂鼓”的声音更大了。

烟成瘾

芸芸众生，毛泽东可谓“烟民瘾君”，烟龄长，烟瘾大，留给身边人员难忘的印象：常常是手持一柱，不绝如缕。

毛泽东何时上手吸烟，无人知晓，井冈山时期，便吸烟猛烈，烟瘾已成。战争年代，烟无保障，来源常是国民党的“贡品”（战利品），因此，烟牌杂乱，毛泽东曾戏之“吃百家饭，抽百家烟”。生活条件极度艰难时，也常吸当地农民自种自制的“旱烟”，劲大油重，异味呛人，毛泽东得之抽之，津津有味，此亦惯为接近群众的一种方式。

新中国建立后，毛泽东吸烟更剧。一缘生活条件改善，烟源稳定；二因工作愈加繁重，以此“缓冲神经”。常常边工作边吸烟，休息时也点上一支，边吸边思考，许多重要思想伴烟雾缭绕油然而生。

于烟，毛泽东不讲品牌质地，极喜味重劲大者。美国“555”牌烟劲猛势烈，常人不胜其呛，毛泽东却喜之爱之。50年代，抽罐装“555”，此缘于长期战争生活，国民党军队靠美国资助，香烟多由美国提供，烟习由此养成。后有了“熊猫”、“中华”等国产烟，抽后满意，便不再抽“555”。

其品性节俭，但抽烟却大方。有时自感抽烟花钱太多，因上瘾，一时又戒不了。一次去武汉，听说湖北生产“珞珈山”香烟，味好价廉，托人弄来几条，抽后感到名副其实，便多买了几条带在身边。1959年6月回故乡韶山，随带香烟即“珞珈山”。

五六十年代，外出不断，工作人员总要为其带足香烟。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居家，毛泽东的香烟一般放置办公室、床头等伸手可及之处，外出行踪不定，遇登山、游历、访问时，香烟装在口袋，或由随行人员存放公文包。有时，摸出解乏过瘾时，烟盒挤皱，后找到一金属烟盒，才免此尴尬。

冬日气候干燥，烟卷水分蒸发，烟丝掉渣，吸时无味。一次，毛泽东燃烟上口，对工作人员说：“在我们南方，冬天切烟丝要喷上几口水，要不然就不好抽。你们帮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烟弄湿一点。”大家多不吸烟，自无经验，想不出好招。后向一老烟民了解，在盒内上下放些新鲜菜叶，可使烟丝不干。此法一用，毛泽东抽后满意，对工作人员大加称赞。

1968年，毛泽东一次患感冒，咳嗽不止，抽烟叹道：“人病了，烟都没味。”工作人员相劝就此戒烟。但因瘾大，虽病中也戒之不掉。李先念得知此事，荐抽一种特制“雪茄”，说此烟既可解瘾，又不会咳嗽。毛泽东将信将疑，让机要秘书徐业夫试抽，徐烟瘾颇大，抽后果如李言，便对主席大加“吹嘘”。毛泽东说：“拿咯个烟来，先试一试！”认可后，始抽“雪茄”。雪茄本产四川，因主席喜上此烟，有关部门便在北京开一分厂。该烟外裹白纸，不假装饰，包装普通，奇妙的是，在停抽20秒后会自动熄灭，可避免随弃烟头蕴致火灾。

毛泽东抽烟不用烟嘴，后来，保健人员虑及抽烟过多，危害身体，弄了个烟嘴说：“主席，你以后还是用烟嘴吧，这样可以过滤一些尼古丁。”毛泽东虽不乐意，最后还是采纳意见，慢慢养成习惯。1961年6月，工作人员闻知国外有种烟嘴可装过滤药，能有效阻止尼古丁等有害物质，便托外交部代购两打。外交部购得，派人送至中南海，同时交来一张《往来款项结算通知书》：“我驻日内瓦使馆转来委托外交部收款书第49号单据共4张，计欠165.60法郎，按0.569折人民币94.23元。兹将上项单据随函送上，即请将款交还本部财物科，以便转使馆。”管理员欲用招待费报销，毛泽东要自掏腰包。管理员将此事上报，中办领导虑之再三，表示还是从其稿费报销妥好。

晚年，毛泽东抽特制雪茄，春夏极易受潮。一年夏天到庐山视察，因此地云雾不断，随带雪茄大部受潮。工作人员用煤火和白炽灯烘烤。一次在北戴河，毛泽东吸了潮烟，感慨相瞩：“烟有些上潮了，吸不动，你们想想办法。”工作人员在白炽灯下烘烤，稍不慎，便将烟烤糊烤焦，颇伤脑筋。后来，一工作人员突来灵感：白炽灯可烤烟，做个小箱放入，热量不就集中了吗？便做了一个，中间铁丝隔层放烟，底部装灯。一试，效果速显，自此，毛泽东又多了个独特的烤烟小木箱。

伟人嗜烟，轶事颇多，因烟受困，令人感罕。

床枕见情

毛泽东喜睡普通木板床。建国后出外，即遇特殊情况，亦不轻易改变习惯。

1949年底，第一次访苏，苏方为表达对中国领袖的盛情与尊敬，特意安排豪华别墅，专备高级弹簧床一张。入房见床，毛泽东伸手按按，瞅着床上的高级被褥，皱眉道：“我睡不了这种床，把我用的东西和书拿来。”说完，又使劲按按床上的鸭绒枕，趣道：“这能睡觉？头都看不见了。”

卫士插话：“主席，我们把垫子掀掉，铺块木板就行了。”毛泽东点头嘱道：“不能去麻烦人家。我们自己想办法。”卫士说，可请咱们大使馆同志帮忙，毛泽东同意。然后即到苏方准备的办公室看书，读文件。卫士依床量好尺寸，由叶子龙送往中国大使馆。傍晚，使馆送来一块新加工木板，大家将苏方准备的被褥、弹簧床垫撤掉，换上木板和毛泽东自带的旧褥、白床单、灰毯、毛巾被和荞麦皮枕头等。苏方服务员无意看到此景，不解，认为自己招待不周，引起毛泽东不满，显得十分难过，翻译师哲好一番口舌解释，才消除误会。

1957年，第二次访苏，苏方专派一名少将和苏共中央联络部中国处处长陪同杨尚昆和叶子龙，提前检查为毛泽东安排的住处。此次，特备木板床一张，且对原蹲式马桶进行了改造。毛泽东下榻后，甚为满意，对苏联同志的悉心照料深表感谢。

长袜古董

毛泽东穿着极富个性。如穿袜子，无论春夏秋冬，总不离脚。冬厚，夏单，从不光脚，那怕是拖鞋。袜子全是清一色长筒袜，筒长及膝。约20世纪50年代以前，农民遍着此袜。自尼龙袜普及后，基本销声匿迹。即使古稀老人也改穿新袜。然而毛泽东，一国主席，仍穿古董长袜，直至逝世。

毛泽东从不墨守陈归，然于穿着如此固执。60年代初，尼龙短袜始行时，工作人员买了几双，毛泽东试穿后，觉得烧脚，决绝此物，继穿长袜。因长袜口弹性小，常常松滑落底。1962年，埃德加斯·斯诺在中南海再次见到毛泽东时，这样记述：“他身穿一件领子扣紧的素色深灰呢料上衣，相同质料的裤子。毛的皮鞋已经需要擦油了，一双纱袜松松地掉到了脚踝上。”

无独有偶，1959年6月，毛泽东回故乡韶山，在故居前与大家合影，其袜也松松坠缩下来。因此，每当其参加重要活动，工作人员特用别针将袜筒别在衬裤，以防下滑，影响主席“形象”。

补脑有方

明代学者冷谦在“修龄要旨”中论述养生之道：“面宜多擦，发宜多梳，目宜常运，口宜常闭，津常咽，背宜常暖，腹宜常摩，皮肤宜常常干浴。”毛泽东博览群书，或受其影响，认为补脑两法：一是吃红烧肉，二是梳头。曾说：“梳头可以补脑，促进血液循环，有利头发生长，把有限的营养首先供给大脑，帮助大脑恢复疲劳。”

毛泽东喜食红烧肉，然而战争年代，有时粮食都供应不上，何况其肉。卫士常为改善主席生活发愁，毛泽东道：“脑子要补，可是也要讲条件，条件不同，补的方法也不同——还是给我梳梳头吧。”每遇长时间思考问题，头部不适，极感疲劳时，卫士便帮梳头。毛泽东背靠便椅，上身后仰，双足伸前，双目轻闭，身体完全放松，卫士则从其前额至后脑，反复缓梳，时间长短因情而定。

自1948年5月，国共两党军队进入大决战。毛泽东倾全部精力指挥战争，常常连天不出室门，昼夜工作，卫士极为着急。一天，主席批阅文件时，李银桥扶其坐至躺椅，主席边看文件，李边为篦头，毛泽东乐道：“银桥，你为我解决了一个难题，篦头是一种很好的按摩，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消除疲劳。”李听后感到高兴，然而，每次篦完头又心生后悔，因每篦头一次，主席就取消一次睡眠。

偏爱冷色

毛泽东于穿着，不讲款式新旧，但就颜色，无意中却偏爱冷色。内衣、长裤多为白色、淡黄，鞋袜多为棕色。其生性耐寒怕热，总是自觉不自觉通过颜色制造一种清凉氛围，使工作时精力充沛，休息时感觉舒畅。

自己不穿鲜艳衣服，并非完全不喜。相反，当看到别人穿着此类衣装，毛泽东总是以行家眼光大加赞赏。一次，一位身边工作的女同志，穿条红色凡尔丁连衣裙，显得鲜艳、明快，充满活力，毛泽东极为欣赏：“我就喜欢这样的玫瑰红，好看！”第二天，女同志换装，毛泽东主动寻问，为何没穿那条漂亮红裙。

晚年，毛泽东病卧室床，户外的蓝天白云、花草树木、青山绿水，再难享受，渐渐使用一些颜色较为鲜艳的窗帘、沙发套类物品，借一点亮色，排遣寂寞。伟人心老寂苦，其桑榆暮景，实为常人难解。

十二、恼怒

与父相争

毛顺生暴躁、专制、自私，毛泽东少年与父不和，不满逐日加增。13岁时，他发现了一个引经据典与父辩理的好法。父亲责其不孝，他便用经书长者须慈善的话回顶。说其懒惰时，便反驳，年长的应比年少的多干些，还说，到他那样的年纪会比他勤快得多。

一次，毛顺生在家请客，两人发生争执。父亲当众骂其懒而无用，毛泽东被激怒，回骂一声，离家出走。母亲出门追劝，父亲赶来，边骂边喝令回去。毛泽东跑到一池塘边，威胁道：你再走近一步，我就跳进水里！父亲妥协后，坚持要其道歉，磕头认错。毛泽东说，你不打我，我可以跪一只脚。父子“战争”如此戏剧性结束。

愤为挽联

一师体育课徒具形骸，不务实际，教师敷衍，学生不感兴趣，走步，操棒，举哑铃，陈年老历。因课业繁重，很多学生不事锻炼，一年，竟病死七个学生。毛泽东极为愤慨，在为死者开追悼会时，他挥笔写一挽联作讽：“为何死了七个同学？只因不习十分间操。”

见筷还喜

毛泽东平生就食喜用普通的竹、木筷。1956年去广州，说走就走，随行工作人员没时间充分准备，简单打点了下行装便跟随上路。卫士封耀松匆忙准备东西时，未及细思，登上专列，待主席准备用餐时，才发现忘记为其携带筷子。他愧疚于心，然事至此，无可奈何，只得到专列招待部去借。去后，招待部只有象牙筷，小封惴惴不安只好将象牙筷取来。

开饭时, 毛泽东一眼望见象牙筷, 顿时火冒三丈, 对封大发脾气。其他同志见此, 只得对主席婉言相劝, 可大家说来说去, 毛泽东就是不肯用餐, 似孩子一样赌气"罢饭"。封硬着头皮道: "主席, 我去服务员那儿借吧, 看能不能借到?" 毛泽东半天吱声道: "你去吧!" 小封如同大赦, 立刻跑到服务员值班室, 年轻的服务员平时吃饭习惯用小勺, 很少用筷子, 听了小封诉说, 既同情又为难, 说只能想法帮他找一找。费尽周折, 才找到一双弃之不用且长短不一又粗糙不堪的竹筷。拿来筷子, 她们无可奈何地问小封: "这能行吗?" 小封满脸沮丧: "有什么办法, 试试看吧!" 转身就跑。

大发牢骚

延安时期, 由于敌伪封锁, 共产党人的生活艰苦异常。毛泽东饮食偏好辣椒、霉豆腐、酸泡菜等, 然并非随时能够得到。惟所爱的马齿苋, 生命力极强, 即在陕北贫瘠的黄土坡上亦能觅到。一旦吃到此菜, 毛泽东便心中快慰, 如得到一次莫大享受。工作人员千方百计寻找辣椒、霉豆腐, 以改善主席生活。

毛泽东尤视辣椒为宝, 因其极少, 每次得到, 便省匀着佐食, 绝不多用。一次, 所剩一盘辣椒, 因时间过长, 有些变质。江青自作主张将其倒掉。第二天, 毛泽东寻找时, 江说馊了倒了。毛泽东听后, 一脸恼火, 大发牢骚。

得缘发气

解放后, 毛泽东进驻北京, 生活条件大为改善。然作为一国领袖, 不喜山珍海味, 仍钟情所偏爱的辣椒、霉豆腐、马齿苋、酸泡菜等土产。

1963年, 保健医生发现主席口水频繁, 疑是饮食消毒不严, 自取食物化验, 发现所食霉豆腐细菌含量过大, 随即停止供应。因长时间不见霉豆腐, 毛泽东感到奇怪, 主动问起缘由, 工作人员蒙混不了，只得实话相告。毛泽东听后，立即大发脾气：“哪个菜里没得细菌？我还是不吃菜好了！”

令挪电话

在毛泽东的日常生活中，电话扮演了重要角色，此是与中央其他领导同志保持日常联系的主要工具。本人极少打电话，一般秘书代理，但却常常亲接电话，尤其是周恩来的电话。

从西柏坡移驻北平香山双清别墅时，整个院子只装了一部电话，设毛泽东办公室。该电话非其专用，而是用于一般工作。遇其外出时，电话铃一响，值岗警卫员可马上跑去接听，有啥事，找啥人，警卫班代办。若主席在办公室，电话铃即响个不停，警卫员也不便去接，担心影响主席工作或休息。然而，来电话者不知底细，不管主席在否？干什么？大小事不断，电话常常一天到晚响个不停。

每遇话铃响起，毛泽东总是跑去亲接，因弄不清找谁，常常出现主席喊人接电话的现象，此对其工作和生活产生很大影响。工作人员每次进屋接电话都心有愧疚。大家私下多次商议将电话挪个地方，既方便主席也便利自己。然毛泽东不说，又不能随便改迁。

一天，毛泽东送走客人，复至桌前聚精办公，这时电话铃忽然响起。毛泽东刚刚坐下，只好放下手头工作去接。电话是修建科打来的，要找在双清别墅干活的工人，毛泽东愠怒地放下电话，出门告诉警卫员去叫要找的工人。工人接完电话走后，毛泽东立刻把卫士武象廷叫来，指着电话机道：“这个东西不好，请你把它给我挪走！”

大家早想把它挪走，现在主席放话，随即通知电话局，把电话移到警卫室。

无处不险

1956年夏，毛泽东在广州珠江口游泳后，向周小舟、王任重说，还要去游湘江、长江。

闻讯,罗瑞卿匆匆来劝,毛泽东不听,坚持要游。罗不答应,说这不是主席个人的事。毛泽东不悦,怒道:"无非你们就是怕我死在那个地方!你怎么知道我会淹死?"

罗瑞卿心中不安,面色难堪:"主席,不是那个意思。保证你的安全是党和人民交给我的责任。我不同意你冒风险,哪怕是一点风险,也不许有。"毛泽东冷笑:"哪里一点风险没有?——坐在家里,房子还能塌呢!"

主席发火,罗只得退出,但仍不放行。

亲口尝梨

一次,毛泽东要到长江游泳,负责安全的罗瑞卿不答应,毛泽东厉言批评,但罗仍不放行。双方相持不下,毛泽东不能如愿,主动提出解决办法,令中央警卫团韩庆余实地考察一下。

韩来到武汉,与有关人员对长江的水流、水温等进行测试、了解。韩不愿主席游泳冒险,回来汇报说,长江水温低,正涨水,浪大,流急,漩涡多,并说水中还有血吸虫,建议主席不要去游。

听着听着,毛泽东沉下脸来,皱眉道:"你下水没有?"韩余庆实答:"没有。"毛泽东发怒了:"你没下水,怎么知道不能游?不要在我这里呆了,你走吧。"又下令:"你把孙勇给我叫来!"孙勇来后,毛泽东道:"你再去,亲自看看长江到底能不能游!"

孙按照主席意图前去,测了水速、水温,下水游了一遭,回来报告说:"没问题,可以游。"毛泽东心中大悦,瞧眼阻止他的人,高声说:"这就对了么!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谁说长江不能游?孙勇不是游了嘛!"

按烟怒语

"文化大革命"初期,傅崇碧兼北京卫戍区司令。一次,遵周恩来指示,将受冲击的部分老干部转移,受到江青、陈伯达等人合伙责问、围攻。恰此,毛泽东办公室来电相找。

见面, 毛泽东首问: "崇碧同志, 吃饭没有?" 傅答吃过后, 毛泽东燃烟慢道: "坐下, 坐下, 今天找你来, 是想问一问北京的情况。武斗制止了没有?" 傅答: "北京的情况有所好转, 但两派还在打, 制止不了。" 毛泽东问: "朱德同志的大字报还有没有?" 答: "有, 还有人要打倒总司令。" 毛泽东立道: "这不好。朱毛朱毛, 朱德和毛泽东是分不开的嘛!"

随后, 抽烟吐雾, 许久不语。突然, 老人发现傅崇碧手中有卷东西: "你手里是什么?" 傅道: "刚出的漫画, 今天下午, 我才看到。" 毛泽东说: "给我看看行吗?" 于是, 傅把手中的彩色 "百丑图" 递去——上面画顶轿子, 上坐刘少奇、邓小平, 下面是一批老帅、老将抬轿: 谭震林双手沾满鲜血, 罗瑞卿口叼一把刀子……傅知道, 此是 "中央文革" 红卫兵一手炮制。

毛泽东将图展平, 待细细入眼, 神情顿然严肃, 随之按烟怒道: "胡来, 这是丑化共产党!" 说完, 侧身对秘书气冲冲道: "你马上打电话给陈伯达, 告诉他, 这个 '百丑图' 是骂我们的, 不能搞, 不能让这种丑化我们的东西满天飞!"

十三、韬略

弯弓待发

1922年9月14日零点，震撼全国的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开始。山下汽笛怒吼，群工高举斧头、铁镐，似潮水般涌出井口、工房，长呼：“罢工，罢工！”“从前做马牛，现在要做人！”罢工宣言道：“我们要活命，我们要吃饭！”“我们于死中求生活，迫不得已以罢工为最后手段……”

长沙、上海、北京等地报刊齐用显著位置，刊登安源大罢工报道。一时，消息传遍全国，声援广泛。为破坏罢工，路矿当局上下其手施尽伎俩，当地反动政府成立戒严司令部并派军队伺机镇压。因党坚强领导，并执行毛泽东“衰而动人”的斗争策略，罢工获得社会各界的同情支持，18日，路矿当局被迫接受工人提出的要求。万余名工人聚集安源大操场，连连高呼“劳工万岁！”喜庆罢工取得完全胜利。这在幼稚的中国劳工运动中绝无仅有，罢工期间，秩序井然，未伤一人，未败一事。

次年初，正当安源工人运动蓬勃发展时，京汉路“二七”惨案发生，随后，除广东和潮南外，各地工会陆续被反动政府解散、封闭，全国工运转入低潮。在此严峻时刻，安源工人运动向何处去？一日，俱乐部通知工人代表，晚上去听报告。大家赶到俱乐部，正猜测来人是谁？只见毛泽东身着浅蓝长衫步入会场，微笑着走上讲台。

毛泽东精辟分析了“二七”惨案后的国内形势，要求工人增强团结，提高警惕，保护好俱乐部。同时严肃嘱道：“在全国工运低潮中，我们应采取‘弯弓待发’之势，由进转退，退中竭力团结内部，密切注视敌人动态，加强防范，随时准备决死反抗。”

因执行了“弯弓待发”的正确策略，全国工运低落时，安源工人俱乐部巍然独存，挺立不倒。成为党聚集保存干部的堡垒，培养革命骨干的学校。

薛谢再三

“八七”会议，毛泽东作为普通代表，生动论述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和党的建设的实质问题。针针见血，句句凿铆。作为党内公认的“农运大王”，用细致的意见，大体勾勒出比较完整的土地革命纲领，代表了党在土地问题方面研究的最高水平。对会议贡献颇大。

晚上，会议进入第三项议程，选举临时中央政治局。国际代表事先提列候选人名单供大家参考。蔡和森仗义执言，大胆提议，去掉张国焘，增加毛泽东，说“中央核心机关需增加新鲜血液和杰出人才，这样有利于贯彻新政策，彻底清除右倾投降主义残余。”李维汉当即赞成，强调说：“毛泽东具有很高的理论水平和丰富的实践经验，深得党员群众拥护，在农民中享有崇高威信，是政治局委员的合适人选。”众代表纷纷赞同。但出人意外，毛泽东对此提议则一再反对。说：“感谢同志们的信任，我现在要去湖南，准备把主要精力投入秋收起义，不能加入政治局。”

最后，大家尊重其意愿，选其为政治局候补委员。

作为大政治家，毛泽东深知：“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牵猴拖敌

第二次“围剿”惨败，蒋介石不甘，再次纠集30万重兵，对红军进行第三次“围剿”。

红军仅三万余人，大敌当前，十倍于我，部署严密，气焰嚣张，从四面包围杀奔而来。如何挫敌败敌？红军总政委毛泽东多谋善断，反令部队倚山休息，停脚三天。

侦察人员往来不息，诸将士忐忑不安，但见毛总政委散步在外，笑容可掬，举止安详，如每次面临危急一样，便以希望和信任相寄。

红军总部驻扎杨寨,连日,毛泽东、朱德等研讨军情,听取汇报,谋划通盘大计。总部地图,蓝色箭头所示包围圈越来越小,军情飞速恶化。

第三天下午,彭德怀、黄公略、罗炳辉等首长齐集总部,天将黑,毛泽东站起身,摸出怀表视看,当即宣布:"会议暂停,各部按所定路线,立刻出发。"总部随部队同时离开杨寨,向南连翻群山,途中,一干部问总部人员:"向南突围吗?"工作人员答:"听总政委说是向西。"干部惊道:"啊,向西?西边是敌人最强的嫡系部队,加上蒋(光鼐)、蔡(廷锴)、韩(德勤)纵队,敌军有十多万,那不是……"工作人员正欲解释,干部若有所悟,突道:"毛政委历来料敌如神,这里边啊,一定有文章。"说罢欢步疾走。

至永丰、宁都、兴国三县交界之地,毛泽东令部队停驻一峡谷。两旁,高山耸立,清溪经脚,淙响声声。毛泽东让传令兵地图铺地,点亮马灯压向图角,召集各首长继开出发前暂停的会议。峡谷潜寂,山影狰狞,夜风掠树,声响萧萧。独似北极星的马灯,在如墨暗夜,光辉耀眼。毛泽东蹲坐灯旁,手指地图,用清朗稳健的声音说道:"最后得到的情报是,两边敌军离此均只有十五里,只有兴国方向,有二十里路的缺口尚未合拢。"大家议论纷纷,半小时后,毛泽东立身决定:"十二军向东北方向佯动,诱惑敌人注意,将其调动牵走。我主力,通过兴国缺口,跳出合围圈,进至泰和附近,隐蔽休整,准备以逸待劳,歼灭敌人,粉碎'围剿'!"

军长罗炳辉、政委谭震林率十二军,穿过敌军缝隙,一路扬旗鸣号虚张声势,牵着敌鼻,走走停停,向北盘插。故令红旗招展,队伍拉长,烟尘滚滚,人喊马嘶,尽设"圈套"。一天后,主力安全到达预定地区休整,黄压压敌军大量跟至十二军屁股后头。得知此情,罗、谭向战士们笑道:"好啊!蒋介石上钩了,那就牵着他的鼻子多逛几圈吧!"问战士"累吗?"调皮战士手舞足蹈道:"这不是行军,简直是牵着猴子玩耍,惬意得很啊!"哪座山高,就翻那座山,哪里路险,就从那里经过,山岭峻险起伏,荆棘棱石遍地,对行装苯拙、补给困难又缺乏山地锻炼的敌军来说，如此被动的追踪，简直无法忍耐！敌高级将领狼狈不堪，懊恼至甚，这个说：“肥的拖瘦，瘦的给拖死了！”那个说：“剿共？这简直是无期徒刑！”

半月后，十二军在穿插相拖中，收复黄陂，红军主力经休整，兵强马壮，士气旺盛。毛泽东抓住敌筋疲力尽、士气低落，蒋介石下决心撤退之机，连布天兵，下令全军出击，给敌以歼灭性打击，胜利粉碎敌人的第三次“围剿”。

首重大局

遵义会议，英明千古。舵手出山，几多艰难。

然而在会上，毛泽东仅抓一点，只批判临时中央在军事问题上的“左”倾，丝毫不提政治问题上的“重病大端”。相反，还在决议中对该时期政治路线，数言肯定。会议召开时，曾有人提出批判纠正中央六届四中全会以来的政治错误，毛泽东机智加以制止。如此，面对国民党重兵的围追堵截，在革命最紧迫的危急关头，才团结了更多同志，全力以赴集精战事。

会后有人问，你早就看到王明那一套是错误的，也早在反对，为何当时不竖立旗帜与其对干，反而让错误统治了四年之久？毛泽东说，当时，王明错误危害尚未充分暴露，又打着共产国际旗号，使人一时难易识破。此情之下，过早发动斗争，就会造成党和军队的分裂，反而不利对敌斗争。真理的认识需要时间，只有等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才能提出和解决这个问题。

毛泽东善分主次，还注意把推行“左”倾错误的“头头”，同仅仅执行错误的人严格区别对待。在遵义会议，只集中批判博古、李德，对其他有错同志则耐心说服帮助，争取其真心转变立场。这种正确处理党内问题的态度和方法，也是促成遵义会议成功的重要原因。因此，原来曾站王明一边的王稼祥、张闻天等，在遵义会议这一最为重要的历史关头，都转而支持毛泽东。特别是王稼祥，毛泽东说，他投的是“关键的一票”，又说，他是第一个从王明的教条小宗派圈脱离出来。周恩来也说, 王稼祥遵义会议有功。

义理在胸, 韬略深谋, 察微知著, 首重大局。累累言行, 朴至理, 山成积, 毛泽东乃一代天骄。

赤水用兵

1935年1月中旬遵义会议后, 在毛泽东正确领导下, 红军经整编, 丢掉不必要的辎重、物资, 轻装前进。整个部队朝气蓬勃, 生龙活虎, 气象一新, 在云贵高原以机动灵活的运动战消灭敌人, 创下“四渡赤水”这一世界军事史上从未有过的奇迹。

1月29日, 红军离开遵义北上, 经桐梓、松坎, 向川黔边界赤水挺进。拟斜指西进渡过赤水, 在四川泸州和宜宾之间渡过长江与第四方面军汇合。四川军阀刘湘见红军直捣老巢, 护命堵击。红军入驻遵义时, 便分别调最精锐的郭勋祺“模范师”开赴綦江, 陈鸣谦五师由涪陵开入川南。红军向赤水开进时, 又急命郭勋、潘佐、廖泽等部赶赴赤水, 竭力堵击。同时湘军徐源泉、王东原、陈光中部, 分别由东北方向的四川彭水、酉阳、秀山, 东南方向的贵州石阡赴来; 黔军犹国材、何知重、柏辉章和湘军章亮基等部从遵义尾追; 吴奇伟纵队绕贵阳出清镇由南北上; 滇军孙渡亲率三个旅从西南方向的贵州毕节飞截而来。上部形成一强大包围圈, 企图把红军压至圈心歼灭。时情紧急, 敌我双方抢先赤水, 红军与敌郭勋祺部齐头并进, 仅一山只隔。

红军在赤水东畔土城一举打垮军阀侯之坦三个团, 进城时, 土城群众燃鞭放炮, 夹道欢迎。红军没收土豪财物、粮酒分发群众, 众将士也畅饮茅台, 以酒擦脚, 体力倍增。因赤水地势险要, 前有川军扼守, 东北方向又有重兵追到, 毛泽东果断决定改变渡江计划, 挥师一渡赤水, 迅速折向西南, 向滇南东北扎西(威信)开进。

2月8日到扎西恰值阴历初夕, 天洒鹅毛大雪, 雪深过膝, 白日犹入银海。各军团在此休整一天, 继续完成整编, 部分工作人员充实连队。因云南军阀官僚地主豪绅压迫深重, 扎西群众参军热烈, 成批入伍,红军一下扩员3000多人。此时,在毛泽东"调动"下,川、黔、滇和"中央军"跟在红军身后拼命追赶,以致后部空虚,毛泽东英明指挥及时掉头,红军二渡赤水,把敌人远甩身后,乘虚迅速再占桐梓。王家烈急调遵义及附近部队到娄山关一线布防,力阻红军前进,红三军团第13、12团和11、10团在娄山关和板桥将敌灭掉,乘胜追赶,当夜第二次占领遵义。城中王家烈,满以为其部可在娄山关凭险据守,做梦也想不到会被飞歼,更想不到红军会再来遵义,仅带几个随从仓皇逃走。其部一灭,蒋介石一脚将王踢开,令政客吴忠信代之,烟鬼主席王家烈只得悲叹怨怒下野出游。

薛岳身在贵阳,得知红军二占遵义,急派吴奇伟纵队增援。红一、三军团和干部团在滥板凳和鸭溪(才溪)间,趁其立足未稳,一个猛冲,在老鸦山附近歼敌两师大部,剩余败兵漫山遍野到处乱窜,红军炊事员、司务长甚至伤病员都下手抓俘虏,俘虏多的抓不完。红军一部追至敌人烧水造饭之地,伙夫们把手一撇说:"开什么玩笑,饭还没做好呢?你们还吃不吃饭?"转脸一看是红军,吓得面如土色,跪地求饶。红军一直追敌至乌江边,吴奇伟只带几个随从过江,余敌1000多人正要过江,眼见红军追到,吴奇伟急命砍断桥索,余敌全在江北作了俘虏,武器装备全被缴获。此战大快军心,将敌先甩在赤水河西,回头又以优势兵力,连歼王家烈8个团、吴奇伟两个师,取得长征以来空前胜利。毛泽东的战略方针和军事指挥才能深入人心,得到红军将士的广泛认同和赞誉。

之后,红军在乌江以北休整3天,拟将从江西、湖南一直在后穷追不舍的周浑元部吃掉,周躲入贵阳,不敢出战。蒋介石连吃败仗,眼见"功亏一"3月24日,怒气冲冲从重庆飞至贵阳,亲自部署,"指挥一切。"

为再度调敌,毛泽东令红军由遵义转仁怀,三渡赤水。蒋以为红军又要过江,急调薛岳堵击川南,令川军固守永叙,并在桐梓以北,命川军郭勋祺、潘佐、魏楷,黔军蒋在珍、侯汉佑,湘军王东原及"中央军"周浑元、吴奇伟等组成五路纵队,齐头向仁怀一带压来。同时,又调滇军从毕节尾追,并在桐梓、松坎、鸡鸣关、鸭溪、白腊坎、枫香坝、长干山、谭厂、仁怀及赤水、土城之间,大修碉堡群,企图在、桐以西,赤水以东,布一大包围圈,使红军"自投罗网","一网打尽"。红军于仁怀三渡赤水,引敌至川南、黔北一带,毛泽东令红军突然掉转四渡赤水,蒋日夜抢修的明确暗堡及精心策划的"包围圈"至此全部破产。

毛泽东命红军摆开迷魂阵:一部佯攻贵阳;一部以最快速度东向瓮安、黄平挺进,似急和第二方面军会合;第九军团则留在仁怀附近牵敌。佯攻贵阳时,守敌仅3个团,红军一度占领贵阳城外20里处的飞机场,宋美龄惊吓不已,急把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毁去。蒋介石恐慌万状,急令云南军阀龙云部队星夜开赴贵阳增援,湘军李韫两个师到息烽。怕红军与第二方面军会合,又命何健到常德督陶广、郭汝栋及李觉等部向红二方面军进犯;调湘军刘建绪、徐源泉等部在川、黔、湘边界的铜仁、秀山、酉阳一带布防堵击,并派一部兵力赶赴镇远、施秉、余庆拦截;同时,令李抱冰部直奔黄平,吴奇伟、周浑元、何知重等部向东尾追。整个敌人犹如马蜂被捅窝巢,慌乱一团。

毛泽东料敌如神,指挥得心应手,敌军全陷于被动挨打状态。红军巧将云南军阀部队调至贵阳附近;又将川、黔、湘军及薛岳部队牵至黔北、黔东及湘西后,乘虚向黔南前进。3月31日,第二次渡过乌江,后连克定番、长顺、广寨、紫云,渡北盘江后,接占贞丰、安龙、兴仁、兴义等县城,再次如入无人之境,从黔南转道云南。蒋介石得知此信,急调滇军到长顺,黔军到紫云,湘军到罗甸,桂军到册亨,薛岳到安顺督师,可悔之晚矣,敌军只能眼巴巴望着红军的背影浩荡入滇。蒋介石亲到贵阳临阵指挥,结果正好将兵力合集,由毛泽东统一调动,叫敌到哪里,就到哪里。毛泽东不但英明指挥了机智善战的红军,同时也"指挥了"蒋及军队。

四渡赤水,使濒临危绝的红军冲破蒋介石及各军阀部队的尾追堵截,走出死亡之谷,重新踏上胜利之途,从此,中国革命的面貌又焕然一新。作为中国乃至世界军事史上的范例, 毛泽东后来说, 这是他生平得意之笔。

弃城收拳

1947年3月, 胡宗南重兵进攻延安, "保卫战"打响的一夜, 中央书记处办公室主任师哲, 因弃城带来的后勤转移问题, 特从枣园骑马到王家坪面见主席。夜深人静, 毛泽东仍工作不倦。

师哲忧心相问: 备战到底该怎样做? 一定要疏吗? 可否设法保住延安而不撤? 如, 集一部兵力, 部署大道两旁, 待敌进入边区, 开至富县、甘泉一线, 予以迎头痛击, 使其知难而退, 不就保住了延安?

毛泽东燃烟缓笑: "你的想法不高明噢。不应该拦挡他们进占延安。你知道吗? 蒋介石阿Q精神十足, 占领了延安, 就以为自己胜利了。但实际上只要他一点延安, 就输掉了一切。首先, 全国人民以至全世界就都知道了是蒋背信弃义, 破怀和平, 发动内战, 祸国殃民, 不得人心。"

长烟一口, 又详道: "不过, 蒋委员长也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一占延安, 就可以向全国、全世界宣布——'共匪巢穴'共产党总部已被捣毁, 现在只留下'股匪', 而他只是'剿匪', 这样, 也就可以挡住外来的干预。不过, 这只是蒋委员长自己的想法, 是个人打算, 并非公论。但此人的特点就在这里。他只顾想自己的, 而别人在想什么, 怎么想, 一概不管。须知, 延安既是一个世界名城, 也就是一个沉重包袱, 他既然要背, 那就让他背上吧。而且话说回来, 你既然可以打到延安, 我也可以打到南京, 来而不往非礼嘛!"后来转战陕北, 针锋相对, 果然提出口号"打到南京去, 活捉蒋介石"。

默然片刻, 毛泽东笑道: "你懂得拳击吗? 收回拳头, 是为了打出去更有力!"又道: "陕西群众基础好, 周旋余地大。他从南门进, 我从东门出。"

主席胸有成竹, 非怕攻占延安, 而是患蒋不来。一席话令师哲茅塞顿开, 顾虑全无, 扬鞭策马, 即去布置撤退疏散工作。

当胸一刀

1947年春, 胡宗南重兵进攻延安, 毛泽东不避艰危, 执留陕北。解放战争初期一些重大战役, 都是毛泽东在陕北高原行军途中谋划、部署、指挥。为彻底粉碎蒋介石重点进攻陕北计划, 5月24日, 毛泽东致电陈、谢富治, 率部西渡黄河赴大西北作战。然陕北、山东两个主战场连续胜利, 使其突变决定, 转令其南渡黄河, 速进中原。

7月下旬, 陕北靖边县"小河会议", 毛泽东高屋建瓴, 向与会高层领导形象阐述腹谋已久的反攻战略: "蒋介石搞的是'黄河战略', 一个拳头打山东, 一个拳头打陕北。在山东投入56个旅40多万人, 在陕北投入30多个旅20多万人。刘伯承比喻, 这形状像只哑铃, 我们姑且叫它'哑铃战术'。蒋介石这样做的目的, 是想迫使我们在华北与他决战。——可他没有想到, 他两拳这么一伸, 胸膛就露了出来。所以, 我们针锋相对, 也给他来个'黄河战略'——在紧握他两拳的同时, 在他当胸插上一刀。"

毛泽东哈哈一笑, 接道: "我们不能等敌人的重点进攻完全被粉碎了, 我们在数量上装备都超过敌人了, 然后才开始战略进攻。我们现在必须立即转入进攻, 主力应立即打倒外线去!"说着, 摆动身体, 手臂向前力推。

周恩来对毛泽东的话具体形象说明, 蒋的兵力重点是山东、陕北两翼, 中间的黄河天险仅有少数兵力, 他把黄河视为"外壕", 陇海铁路是一道"铁丝网", 长江才是他的"内壕"。现在我们就是要越过外壕, 跨过铁丝网, 打他的内壕。

领袖谋虑深远, 高屋建瓴, 与会将军精神大振, 顺手鼓掌。毛泽东一指悬挂的地图, 劈手说道: "这就叫做中间突破, 当胸一刀!"周恩来说, 这一刀就是刘邓大军, 现在他们已渡过黄河, 准备挺进大别山, 然后直捣蒋介石的胸膛。接着, 指地图详析毛泽东的计划：“当然，外线作战是一个整体，我们的部署是——除刘、邓大军直插大别山，陈栗的华东野战军向豫皖苏挺进，陈、谢率晋冀鲁豫野战军一部强渡黄河，向豫西挺进，陕北、山东一齐动手，全面配合。”边说，在图上画下三个大圈。

贺龙笑走上前，用烟斗指点地图道：“这阵势，我看很象‘品’字。”毛泽东道：“不错，确是一个品字阵。我们就是要在南起长江，北至黄河，西至汉水，东到淮河的中原大地，由三路大军布成‘品’字阵——互为犄角，协同配合，向敌展开进攻，从而加快战争的胜利进程。”说罢，扬眉一笑，总结：“这次战略全局的中心环节是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中国历史告诉我们，谁想统一中国，谁就要占领控制中原。中原逐鹿，就要看鹿死谁手了！”

会议落幕，刘邓、陈粟、陈谢大军，犹三把尖刀迅刺蒋之胸膛。自8月7日，仅短短20天时间，刘邓大军便从国民党重兵夹缝楔入大别山。国统区传言：一诚不如一承，五刘不如一刘。承、刘指刘伯承，诚指陈诚，五刘即刘峙、刘茂恩、刘汝明、刘广信、刘汝珍。

对此重大行动，蒋介石却评论：刘邓北渡不成而南窜，企图越平汉路西逃；陈谢南下是为接应穷途末路的刘邓。山东只剩绥靖作战，陕北共军业已肃清。然做梦也想不到，此举乃是共产党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开始。正如毛泽东预言：这是一个历史的转折，一个伟大的事变。

对毛泽东这一战略决策，陈毅后来评道：“毛主席与蒋介石下棋，‘黄河为界，举手无愧’。而主席这步高棋，蒋介石直至失败之日，怕是也很难悟出其中的真正精妙。”

用军神妙

解放军至第三年秋，毛泽东在西柏坡的农家小屋，运筹帷幄，成功组织、指挥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军队进行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略决战。三大战役从1948年9月12日始，历时4个月零19天，共歼敌正规军144个师（旅）、非正规军29个师，总计154万余人。至此,加之其它战场的进攻,月均歼敌达38个旅。已胜利在望。

解放战争一经发动,经长期较量,解放军日渐由战略防御转入进攻,至1948年6月,人数由1946年7月的120万增至280余万,国民党军则由430万减至365万,其中仅170余万可用一线,双方力量变化显著。解放军虽数量暂少,装备仍差,然经两年内、外线作战,战斗力大增,既擅运动战,亦获得阵地、攻坚战的诸多经验。加之,诉苦、三查、练兵,新式整军,政治素质、军事技术、具体战术全面提升。同时,解放区翻身农民为保家、田,踊跃参军;被俘蒋兵经教育,也纷纷自愿加入解放军,兵员补充源源不断。235万平方公里的解放区相连成片,后方巩固,人财物取之不尽。

因国民党政治极端腐朽,政权摇摇欲坠。其时,不得不被迫放弃"全面防御"、"分区防御",而转入"重点防御"。五大战略集团,分别被解放军牵制在南、北两线的西北、中原、华东、华北、东北五个战场。

——东北48万余人的卫立煌集团,分处长春、沈阳、锦州三个孤区,暂依北宁线的锦、榆段与关内进行水、陆联系。

——华北60余万兵力,分布在平绥线的归绥、张家口,北宁线的北平、天津、唐山、山海关等要点,依塘沽港维系海上补给;太原守兵,被孤困。

——华东60余万人的刘峙集团(未计增援部队),在解放军攻克济南后,兵力集于以徐州为中心,西起商丘、东至连云港的陇海线,及南至蚌埠的津浦线。

——中原75万人的白崇禧集团,分守于平汉线南段及以汉口为中心地区。

——西北30万人的胡宗南集团,则被牵制在西安为中心的关中一隅。

其后方军队36个旅约23万人,机动困难。至此,国民党军队无完整战线,大多处于被动挨打的徘徊状态。

为继续大量歼敌,从根本上取得战争胜利,敢不敢攻克敌占大城市,打大仗,与敌五大集团锋刃较量,便成为战略决策的重大问题。1948年8月,国民党南京军事会议,议定作战指导计划:撤退东北,确保华中;坚持沈阳至10月底,以观时局,原则不放弃,同时亦作撤退准备。让敌人把现有兵力撤至关内或江南,增加尔后的作战麻烦,还是在其未及决策逃跑前,当机立断,各歼其集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深谙兵家之道的毛泽东,全面分析战争形势,毅然抓住决战良机,环环相扣,先后组织三大战役。

毛泽东思维慎密,纲举目张,知所先后,紧抓战机,同时,又切准决战方向。全国各战场皆利我军,国民党企图延长孤守东北要点的时间,以牵制东北我军出关作战;又拟将东北守军撤至华中,加强华中防御。若把战略决战指向华北,我军可能遭敌华北、东北两大集团的夹击而陷入被动;若指向华东,东北守敌会迅速撤退,以实现战略收缩企图。因此,东北战场成为整个战局发展的关键。

东北战场,敌之守军,孤立分散,态势突出,补给困难,长春被围,撤守不定。我军则兵力优势,装备较好;解放区联片,土改完成,后方巩固,随时可援助作战。若歼其敌,一能粉碎敌人战略收缩,二利于华北、华东战场作战,三可以东北工业支援全国解放战争。毛泽东久思细研,毅然将战略决战首指东北卫立煌集团,宏图大略全局在胸,一着好棋绝妙入胜。决战从局部优势,直扩全局。战争格局急转直下,胜利进程大为缩短。

辽沈战役之初,敌分据长春、沈阳、锦州三处孤地。我军利刃该首指哪里,才利于战役发展,全歼东北守军,有益全国战局,便成为具体战役指导的关键。着眼局部,长春守敌被我久困,将其先歼可解我后顾之忧,但敌可借此牵制我军,护助沈阳、锦州,改善态势,以便撤退。详析锦州,守军虽多于长春,周围据点拱卫,一旦交战,海上和华北敌军皆可增援,若不能速克,会陷我军于被动;且我军主力由北满南下作战,亦有困难。——但锦州至山海关守敌孤立分散,歼其可靠;在北宁线开战,又可吸引长春、沈阳守敌来援,利于战役发展;更重要的是,还可分割敌东北、华北两大集团,华北敌兵增援,则由华北解放军牵制而消弱。所以,打下锦州,等于关上东门大门, 卡住敌之咽喉, 卫立煌集团即成"瓮中之鳖", 且控制了北宁线, 更利于我军依战局向两翼机动作战。毛泽东虑之又虑, 认定锦州是东北敌军的致命弱点, 拿下锦州才是整个战役获胜、发展的关键。

至此, 毛泽东废寝忘食, 当即飞书《关于辽沈战役的作战方针》, 指出: "为了歼灭这些敌人, 你们现在就应该准备使用主力于该线, 而置长春、沈阳两敌于不顾, 并准备在打锦州时歼灭可能由长、沈援锦之敌。"如长、沈之敌敢于增援, "则你们便可以不离开锦、榆、唐线, 连续大举歼灭援敌, 争取将卫立煌全军就地歼灭。"强调, 攻克锦州乃是全战役胜利的关键, 务要东北人民解放军"中心注意力必须放在锦州作战方面, 求得尽可能迅速地攻克该城。即使一切其他目的都未达到, 只要攻克了锦州, 你们就有了主动权, 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东北解放军执行上述方针, 获得决战歼敌47万人的伟大胜利。

辽沈战役尚在进行, 毛泽东在华东解放军济南战役胜利后, 又不失时机组织了淮海战役。华东战场刘峙集团以重兵猬集徐州附近地区, 成一点两线部署, 企图屏障南京, 阻我南下。敌兵重密, 援调机动、迅速, 攻其任何一部, 须首拦援兵, 才能赢得时间, 保持主动。此截然不同于其他战场, 也是制约战役胜败的关键。其时, 黄百韬兵团布于东接连云、西近徐州、南靠江淮、北毗山东的陇海线, 属刘峙集团右翼劲旅。若将其歼灭, 刘则痛丧一臂, 又可吸引徐州守敌东援, 在运动中伺歼一部, 还可将山东、苏北解放区连成一体, 断敌徐(州)、海(州)联系, 形成包围徐州、兵临江淮的最佳态势。基此, 毛泽东在《关于淮海战役的作战方针》中, 强调: "本战役第一阶段的重心, 是集中兵力歼灭黄百韬兵团, 完成中间突破, 占领新安镇、运河车站、曹八集、峄县、枣庄、临城、韩庄、沭阳、邳县、郯城、台儿庄、临沂等地。"

根据华东战场敌之布防特点, 为确保全歼黄百韬兵团, 毛泽东巧妙部兵, 明确指示: "要用一半以上兵力, 牵制、阻击和歼敌一部，以对付邱、李两兵团，才能达到歼灭黄兵团三个师的目的。”其虑之深细，对战役发起后各阶段的进行，也反复强调这一部署原则。一般用兵部阵，重兵应集于攻歼目标，毛泽东却在我有足够兵力且敌兵集中的情况下，反其道而行之，创造性地处理了战役目的和手段既统一而又有区别的辩证关系，灵活用兵，使我军顺利牵制、阻击了徐州敌之重兵东援，预期取得歼灭黄百韬兵团的胜利，切断了敌人海上逃路，为战役后续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后黄维兵团北援，徐州之敌西逃，战役发展由东折西，直指西部黄维兵团和杜聿明集团，从而使淮海战役提量、提速，大大超过预定计划，取得歼敌55万余人的伟大胜利。此役，使国民党首府南京立处人民解放军的直接威胁之下，国民党统治四面楚歌，摇摇欲坠。

淮海战役酣战之际，毛泽东两手弹琴，不失战机，又迅速部署、指挥平津战役。其时，华北敌军，受华北解放军的牵制和不断打击，又为辽沈、淮海战役的相继兵败而震撼，如惊弓之鸟，恐慌万分。作为唯一可机动的华北重兵，蒋介石一方面企图用其阻止我军南下，以利在江南重整军力，一方面又欲使该部经塘沽海运南下，增援华东战场，解刘峙之围，或扼守长江，作最后挣扎。该部还有沿平绥西撤绥远的企图。此敌或撤或缩，都将对整个战局发展不利。因此，使此敌不退不缩便成为平津战役的关键。毛泽东洞微知著，利用华北之敌认为东北我军在辽沈战役后必然休整，入关延时的错觉，立命东北我军不休整，迅秘入关，配合华北两兵团，出其不意对敌实施战略包围，求其将敌就地全歼。

毛泽东紧扣战局发展链条，在《关于平津战役的作战方针》中指出：“只要塘沽（最重要）、保安两点攻克，就全局皆活了。”“唯一的或主要的是怕敌人从海上逃跑。因此，在目前两星期内一般应采取围而不打或隔而不围的办法。”为防敌逃跑，特别强调：“尤其是不可将张家口、新保安、南口诸敌都打掉，这将迫使南口以东诸敌迅速决策狂跑，此点务求你们体会。”为造成敌之错觉，不使蒋迅速决策海运平津守敌南下，又令华东战场我军，对杜聿明集团残部在两周内不作最后歼灭, 另令山东我军集中部分兵力控制要点, 以防敌军逃往青岛。如此, 敌军麻痹暂稳, 待我军完成战略包围和战役分割, 则华北敌军上天无门, 入地无缝, 完全陷于收合不拢, 逃之无路的待歼绝境。

"兵贵神速"、"出其不意"等战略战术原则, 为一般军事家所熟知, 在部署指挥三大战役中, 毛泽东运用之妙, 异乎寻常, 臻于化境。"围而不打"、"隔而不围"等作战方针和具体指示, 所表现的高度军事指挥艺术亦可谓炉火纯青。古今中外, 大小战争, 在世界军事史上, 毛泽东在三大战役中, 用军布阵所创造的杰出战绩, 令人叹为观止, 一般军事家难望其项背。

绞索政策

1958年夏, 毛泽东亲自指挥大规模炮击金门。此战为世界战争史独有, 也是新中国继朝鲜战争后, 与美国在台海危机所作政治、外交较量中的生花妙笔, 令世人叹为观止。

大规模炮击后期, 福建前线总指挥叶飞等军界领导, 认为一切条件已成熟, 下一步就是实施登陆, 解放金门。再想不到, 毛泽东指示, 北京连发国防部文告, 炮击变为长期和经常化——单日打, 双日不打, 逢年过节放假三天, 停止炮击。解放金门搁下不提。大家不解。后来, 毛泽东提出"绞索政策", 前线军界才渐悟其旨。

毛泽东告知, 金门、马祖是套在蒋介石脖子上的"绞索", 更重要的是套在美帝国主义脖子上的"绞索"。这是美国自己套上的, 它霸占台湾不放, 同蒋介石签定共同防御条约, 就是一个"绞索"。蒋美自己套上了, 我们为何要替他解开?

1958年9月8日, 在最高国务会议上, 毛泽东公开道: "中国领土台湾, 黎巴嫩以及所有在外国的军事基地, 都是套在美帝国主义脖子上的绞索。不是别人, 而是美国人自己制造这种绞索, 并把它套在自己脖子上, 而且把绞索的另一端交给了中国人民、阿拉伯人民和全世界一切爱好和平反侵略的人民。美国侵略者在这些地方停留得越久,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就将越紧。"

后来,美国人也发现了这个大包袱,想扔掉,几次压迫蒋介石退出,蒋不干,用意是拖住美国不放。不解放金门、马祖,就是不让蒋扔掉包袱,不让美国把绞索从脖上褪掉。1960年美国选举总统,肯尼迪和尼克松竞选,辩论到金门、马祖问题,肯尼迪说:"如果能说服蒋介石,把防线划到台湾和澎湖周围,则美国卷入战争的机会将减少很多。"至此,美国人如悟此理。

金、马问题错综复杂而微妙,毛泽东高瞻远瞩,战略、外交英明过人,事后大家心领神会,喷口称奇。

言直意深

1960年5月7日下午,毛泽东在河南省委招待所会见非洲朋友。晚饭时,全国总工会主席刘宁一通知外交部熊向晖,主席等他写消息发表。来到主席办公室,毛泽东仰靠木椅抽烟,熊马上问好。毛泽东道:"不握手了,坐吧。今天让你做'秀才',桌上有烟,自己抽,增加点'烟士披里纯'(灵感,英语译音)。"熊向晖、刘宁一和中办主任杨尚昆各自就座。毛泽东道:

人家要开大国、强国(指美、苏、英、法)首脑会议,我就开小国、弱国人民会议。3号在济南开,今天又开了次。小国、弱国人民不简单呀,破除对帝国主义的迷信,比赫鲁晓夫高明!天下事千奇百怪,赫鲁晓夫是苏共总书记,硬是迷信帝国主义。列宁不讲过吗?帝国主义时代,帝国主义制度是一切战争的根源。他不赞成列宁,说现有很多原子弹,能够毁灭全人类,当代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反帝国主义,而是避免战争,保持和平。办法嘛,必须依靠大、强国首脑,首先是美、苏,只要他和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互信合作,达成裁军协议,就能让一切国家化剑为犁,天下就能永远太平。

他去年9月访美,同艾森豪威尔会谈后,宣扬对方爱好和平。9月30日一飞到北京就大放厥词,一吹美国之行如何成功,要我们不得破坏和平气氛;二吹其截军主张如何美妙,要我们相信帝国主义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我国庆10周年招待会上,又含沙射影,污蔑我们用武力试探资本主义制度的稳固性。

大家静听,毛泽东接道:

赫鲁晓夫想控制我们,前年要在中国建什么长波电台,搞什么潜艇联合舰队,我们说,这涉及中国主权,连半个指头也不行。他原答应帮我们造原子弹,还签了协定,后来说不帮了,不帮就不帮,我们不稀罕!中、苏此类事情,我们坚持原则,内部批评,同时照顾大局,不由我们公之于世。

国际问题上,赫鲁晓夫不支持殖民地人民争取独立和被压迫民族、人民的反帝斗争,还帮帝国主义恐吓,说只燃一星火花,便会引起世界大战,必须马上扑灭。他美化帝国主义,散布和平幻想,麻痹世界人民,实是助长帝国主义侵略、战争政策,对此,我们不能再保持沉默。

4月22日列宁诞辰90周年,我们以红旗编辑部名义发表《列宁主义万岁》,对重大国际原则问题,正面说明同赫鲁晓夫的不同观点。没点他的名,是注意维护中苏和社会主义阵营团结。这篇文章内容不错,就是太长,引经据典,一般人不爱看。所以,在四大国首脑会议前,我先开小国、弱国人民会议。在济南同拉丁美、非14个国家工会和妇女代表谈话后,我说要发简短消息,可有些"官僚",没看稿子,第二天报上登出,内容有些不妥,写了人家唱《东方红》。写这干什么?大国沙文主义!今天再发一次消息——写非洲朋友和我的讲话要点。要表明我们的立场。不要长,要快,半个钟头够了吧?

熊向晖说,我试试。稿子写出,毛泽东与有关人员审阅修改后,让熊从头到尾又念一遍。毛泽东道:"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你们还有啥意见?"杨尚昆说很好,没意见了,早点发吧,再迟新华社就难办了。

熊说马上办,顺道:今天《人民日报》有条新闻重要,请主席看一看。毛泽东问啥重要新闻?熊说一架美机入侵苏联领空,被打下来了。毛泽东立道:"美国的侵略行动搞到苏联头上,赫鲁晓夫还在幻想'加强普遍和平',我看,我们应该出赫鲁晓夫全集。"

说完,扭头对杨尚昆道:"通知北京,帮赫鲁晓夫一把,公开我们支持苏联打下美国飞机,支持苏对美的抗议。让《人民日报》发表社论,警告美帝,对苏挑衅就是对中国,就是对所有社会主义国家挑衅!"

十四、胆见

木炭作笔

1931年4月，蒋介石调动20万人马，任命何应钦为总司令，向中央苏区发动第二次“围剿”。

大敌当前，来势凶猛。然毛泽东波澜不惊，成竹在胸。红军“前委”和“总部”时住宁都县黄陂背后山堂村，为使将士认清形势，了解敌情，提高斗志，在此，如钓叟坐舟，以静制动，连办集训。各部队骨干学军事，学文化，学政治。众首长亲授其课。环境恶陋，一无黑板粉笔，二无笔黑纸张，毛泽东前来讲课，谈笑风生，木炭作笔，黑板代之白墙，写画圈勾，时讲时停。众将士木棍作笔，大地为纸，入神静听，犹置战场。

初始，面对大敌，众将士脸绷心张，听罢讲解，悬心立解，斗志昂扬，战气怒放。

弹雨不惊

反第二次“围剿”东固岭首战，毛泽东率警卫员、电台工作人员及直属队通讯排，登向白云山峰顶，占据制高点。敌尖刀排与朱德所带警卫连及直属队接火，敌三个营由机枪迫击炮掩护猛扑而来。为保存实力，朱德率部及时向毛泽东处撤来。

霎时，机关枪与迫击炮声爆响一片。子弹呼啸，弹皮过耳，硝烟嗦嗓，警卫员吴吉清紧张万分，来敌众多，气势汹汹，而毛委员身边仅有六七十人，万一毛委员受伤，守不住山头咋办？急忧交加，顺眼一望，只见毛泽东丝毫无怯，沉着冷静，指挥若定，于是勇气倍增，摔掉背包，紧挨毛泽东，举枪向敌人猛射。经几次激战，毛泽东身边多人中弹身亡，所剩战士轻重伤员夹杂其中，弹药无几。

群敌蚁集纷来，炮火密猎，硝烟弥漫，弹片、碎石横飞四周，当此危急之时，毛泽东沙尘满面，巴望战士，用坚定洪亮的湘音大声说道：“同志们，注意节省子弹，用石头也要把敌人砸下去！”

首长同战，弹雨不惊，大帅若此，战士焉能不勇？铁手钳敌，绞之不败，锐气不减。千钧一发之机，冲锋号震山岳，预先部署的红三军、红四军赶到，敌人惊恐万状，刹被全歼。

泸水同渡

1935年长征途中，刘伯承率前锋干部团抢占了金沙江皎平渡口，毛泽东与周恩来于5月4日黎明前过江，即与刘研究增加船工等渡江细节问题。

毛泽东考虑到原来布置的行动计划中，红一、三军团的渡江地点分别是龙街渡、洪门渡，不知有无困难，是不是把桥架起或找到渡船，当即指示刘伯承马上把皎平渡找到几只船，一天可渡多少人的情况报告朱德，使其根据情况好及时安排。刘即电告：“皎平渡有船6只，每日夜能渡一万人，军委纵队5日可渡完。”

电报发出，毛泽东、周恩来由刘陪同详察皎平渡。此时朝霞渐消，北岸中武山薄纱轻揭，峦壁全露，一轮红日升上山巅，光芒四射。毛泽东看到渡船把一批批红军送过江来，船底破漏浸水，每个来回，都由专人用木桶将舱中的渗水倒江中，再用刺刀将棉絮或布条塞入漏缝，心中大为感动。又看到四川一侧江岸皆为峭壁悬崖，砾石壁上有一排世代船工打出的11个山洞，俯视着汹涌澎湃的金沙江，便默然沉思。刘伯承介绍，此地夏天炎热，冬天严寒，船工凿洞而居，洞里开窗，以避严寒暑热。夏日江水上涨，渡船可直接停泊在崖间孔道口。平时，从云南来四川经商的渡客下船后，便从孔道穿至设在东边山腰当地人称为厘金卡子的关卡去纳税。现担任临时船长的船工张朝寿，曾带红军冒充纳税人员喊开卡门，使红军不费一枪一弹占领卡子，没收到5000个银元。毛泽东听了很高兴。

朱德过江后，遇毛泽东警卫员陈昌奉，问主席在哪里？陈指着西边水流方向第一个崖洞说,在那里,随即带总司令走去。朱德观看此洞,见里面阴湿,低洼处积水,蒸发的水汽使人气闷,便道,附近没人家吗?安排住处的副官答,这边没有,往东才有。朱德说:"找个有树林的地方也好嘛!这里,洞外热得让人发昏,洞里又太潮湿,闷得让人心慌。"毛泽东走来笑道:"这就不错喽,我们潮南还没这样的洞子呢!好,总司令来了,我们一起来商量全军迅速过江的问题吧,敌人重兵逼得急,时间紧啰!"

介绍了刘伯承一过江就草拟的《渡江守则》后,毛泽东说,我看不错,在此基础上,大家商量可再加几条,一定要保证渡江迅速、安全,若几万人仅靠几条小船抢渡,人马拥挤,一不小心,船翻了,损失就大了。说到此,毛泽东遥望江水凝思道:

"想当年三国时,诸葛亮南征,三月从成都出发,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之地。泸水——就是现在的金沙江,马岱渡泸的2000人,中水毒就死了1500!真是历史的巧合,我们现在也是五月渡'泸',但——我们要做到一人一马不死,否则,怎么向历史作交待呢!"

这时有人报告说,临时船长张朝寿又在两岸联络了18名船工,现共有36名船工,红军又找到一条渔船,现有7条船了。得此消息,毛、周、朱、刘等马上商定将所有船工分成两班,不分昼夜划船,做到歇人不歇船。船工每昼夜用餐6次,每人发现洋5元,每餐有猪肉,而红军每天的菜蔬依然只吃青豆。

一切安排妥当,周、朱随刘走向东面的崖洞。毛泽东则溯江而上,来到最西边安排的崖洞,在金沙江水拍打峭壁的中武山下,在潮湿且有积水的崖洞中,在两个铁皮箱拼成的"办公桌"前,从容淡定指挥着几万红军过江。

三受其邀

天际风云,瞬息万变。1945年8月10日日本乞降一出,中国的前途、命运令国人再生忧虑。此际,电波穿空,蒋介石连发电报,三邀毛泽东抵重庆谈判,商讨"和平建国大计"。8月14日第一封电报:

万急,延安

毛泽东先生勋鉴:

倭寇投降,世界永久和平局面,可期实现,举凡国际国内各种重要问题,亟待解决,特请先生克日惠临陪都,共同商讨,事关国家大计,幸勿吝留,临电不胜迫切悬盼之至。

蒋中正未寒

8月16日毛泽东复电:

重庆

蒋委员长勋鉴:

未寒电悉。朱德总司令本日曾有一电给你陈述方意见,待你表示意见后,我将考虑和你会见的问题。

毛泽东未铣

8月20日,蒋介石复电,二邀毛泽东。

延安

毛泽东先生勋鉴:

来电诵悉,期待正殷,而行旌迟迟未发,不无歉然。朱总司令电称一节,似于现在受降程序未尽明了……抗战八年,全国同胞在水深火热之中,一旦解放,必须有以安辑之而鼓舞之,未可蹉跎延误。大战方告终结,内争不容再有。深望足下体念国家之艰危,悯怀人民之疾苦,共同戮力,从事建设。如何以建国之功收抗战之果,甚有赖于先生之惠然一行,共定大计,则受益拜会,岂仅个人而已哉,特再驰电奉邀,务恳惠诺为感。

8月22日,毛泽东回电:

重庆

蒋委员长勋鉴:

从中央社新闻电中,得读先生复电。兹为团结大计,特派周恩来同志前来晋谒,希予接洽,为恳。

毛泽东未养延安

蒋介石接上电的第二天,便复电,三邀毛泽东:

延安

毛泽东先生勋鉴:

未养电诵悉,承派周恩来先生来渝洽商,至为欣慰。惟目前各种重要问题,均待与先生面商,时机迫切,仍盼先生能与恩来先生惠然偕临,则重要问题,方得迅速解决,国家前途实则赖之。兹已准备飞机迎近,特再驰电速驾。

蒋中正梗

蒋介石三邀之电,态度诚恳,措词谦谦,理由堂皇,大有刘备三顾茅庐之坦诚。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每次致毛泽东电文均要在报刊、广播中加以宣传,其用心曲而昭然,众目睽睽之下,若毛泽东再加拒绝,则"不要和平"、"不肯合作"的口实,便如大帽加扣在中共和毛泽东的头上。然毛泽东审时度势,置个人安危于未末,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气魄和胆略,于24日,复电蒋介石:

鄙人亟愿与先生会见,共商和平建国大计。俟飞机到,恩来同志立即赴渝晋谒,弟亦准备随即赴渝。晤教有期,特此奉复。

28日,毛泽东携周恩来、王若飞毅然赴邀。

重庆谈判期间合影。右起:毛泽东、王世杰、张群、蒋介石、蒋经国、赫尔利。

两风不同

1947年3月8日,延安军民一万多人,在宝塔山下举行保卫边区动员大会。12日,美制蒋记轰炸机投下进攻延安的第一颗重磅炸弹。13日拂晓,胡宗南的14个旅,分兵两路,同时由宜川、洛川一线猛攻延安,50多架飞机同时对延安狂轰滥炸。彭德怀紧急调来新四旅一个团守卫延安飞机场,准备歼敌空降兵,且来毛泽东住处,劝其尽早撤离延安。毛泽东对周恩来、彭德怀及身边工作人员讲了两句话:"我是要最后撤离延安的。""我还要看看胡宗南的兵是个什么样子呢!"

3月16日中午,毛泽东与周恩来、彭德怀正在谈话,一声巨响,两颗重磅炸弹在门前不远处同时爆炸。门窗玻璃应声震碎,气浪象

飓风一样震荡冲击得窑洞嗡嗡作响。毛泽东神态安然,用手向身上轻轻一掸,拂去烟尘,爽声笑道:"他们的风不行,连我一个人也吹不动。我们的风起来就不得了,要将他们连根拔哩!"

两年多后的结果,蒋家王朝灭亡,新中国建立,毛泽东的笑言丝毫不爽。

风仪如山

胡宗南集重兵进攻延安,日益迫近。据毛泽东的战略意图,我军节节阻击,撤退有序。3月17日,我军撤至延安外三十里铺、劳山一带。延安城濒临前线,枪炮声终日可闻。

形势严峻,然延安城不见丝毫混乱。中直和陕甘宁边区机关撤离,清凉山、枣园、杨家岭一带群众坚壁清野与疏散亦近结束。群众恋念家园,然无丝毫绝望情绪。时在延安工作的一位德国医生深叹:"我经历过希特勒进军捷克斯洛伐克产生的混乱,延安撤退是任何国家首都的撤退中最有秩序的。"

敌人即要入占空城延安,毛泽东照旧看文件,批电报,给前线指战员写信,或对地图沉思抽烟,一言不道何时离身。他曾说,要最后一个离开延安,看看胡宗南的兵到底是什么样子。彭德怀熟知毛泽东个性,知其说到做到,见其丝毫没有离开之意,18日清晨,

1946年冬,毛泽东在延安枣园窑洞内工作。

急召警卫参谋龙飞虎、排长阎长林，严肃道：“敌人已经很近了，中央决定撤离延安。现在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都关心毛主席的安全，很多同志希望毛主席早过河东，可是他不同意。他不愿在敌人打来的时候离开陕北人民，很可能要留在陕北指挥作战，你们务必做好留在陕北的准备。你们是代表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的意志，直接保卫毛主席安全的战士，一定要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

此话力重千斤，龙、阎会意点头。彭总接道：“主席一向不顾个人安危。我们党要顾！你们要顾！不要由着他的性子来。必要时抬也要把他抬走，只要安全就行。”龙飞虎向警卫排传达彭总的指示。大家速作各种出发准备。

日近西山，敌兵越过二十里铺、十里铺，接近七里铺、宝塔山，枪声大作，响连一片。毛泽东稳如泰山，仍与周恩来同由河东过来的二纵司令员王震谈话。彭德怀如同天降，脚步重撞入院，喘着粗气向警卫人员吼道：“怎么主席还不走？快走快走，一分钟也不要呆了！”彭总发凶，龙飞虎立感形势紧迫，不及报告，破门而入：“主席，彭总发脾气了，请你立刻出发。”王、周收束谈话，忙劝主席撤离。

毛泽东倾耳门外，已无彭总之声，知其走远，又稳坐木椅，问：“机关都撤完了吗？”警卫抢答，早撤完了。又问：“群众呢？”答，最后一批两小时前也走了。听此，毛泽东满意地哼了声，说道，“好吧，吃饭！”

枪声近密，喊杀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间杂其中。因情况实急，饭菜已装入盒中，拟路上再吃，现只好拿出。毛泽东平素吃饭狼吞虎咽，此刻却磨磨蹭蹭。他真要看看胡宗南的兵是什么模样。周恩来请回彭总，彭总入门便吼：“主席怎么还不走？龟儿子的兵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部队代你看了。你一分钟也不要呆了，快走快走！”望着心急异常的彭总，毛泽东没吭声。彭总朝工作人员瞪眼：“还愣什么？快把东西都搬出去！”

毛泽东皱皱眉,只好由彭总安排。缓言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把房子打扫一下,文件不要丢失。带不了的书籍可以留下,摆整齐,让胡宗南的兵读一点马列主义也有好处。"说完起身,深情环顾屋内,无言走出窑洞。警卫人员列队候在车旁,毛泽东注目每人,神情依依不舍。

暮色苍茫,夕照映山,春寒袭人。毛泽东收脚伫身,凝望矗立在延河边山头的宝塔,凝望生活了十年的延安古城,似有无限眷恋。良久,动情地问:"你们愿意走吗?"大家闻言,眼圈顿湿。毛泽东转身对身边的周恩来道:"我实在是不愿走的。本来我要在这里看看胡宗南的兵是个什么样子,可彭老总不答应。他让部队代看,我惹不起他,那就这么办吧!"随后,大声招道:"同志们,上车吧,我们还会回来的!"

群山寥廓,山道蜿蜒,一种杰出的男音,回荡天空,交融红光。

撩肩敌旅

1947年3月,在胡宗南重兵的进攻下,中央刚刚撤离延安,25日,西北野战兵团便在青化砭歼敌第31旅2900余人。毛泽东随即致电祝贺。27日,又电告贺龙、李井泉和彭德怀、习仲勋:"中央率数百人在陕北不动,这里人民、地势均好,甚为安全。目前主要敌人是胡宗南,只要打破此敌即可改变局面,而打破此敌是可能的。据彭德怀电已歼31旅(缺一团),俘两千人,旅长以下无一漏网,缴子弹20万,士气大振,信心提高。并可能争取新胜利,各个歼灭胡军。"此电传至指战员,军心大震。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撤离延安后,轻装简从,乘车北行数十里,至绥德南田庄时,突然急转向西,弃掉汽车,徒步而进。乘车北行时,胡宗南数十个旅沿延榆公路猛追而来,敌人做梦也料不到,毛泽东竟突然逆向迎来,双方擦肩而过,中间仅隔一山。险招高明惊人,大家无不叹服。

当晚宿住,毛泽东即批阅各战区来电,让工作人员下达由其拟写的命令、电报。北追之敌用电台测向仪终于找到我方位置,随之,刘勘率四个半旅疯狂扑来。侦察骑兵不断报告:"敌人距我们还有30里。"——"还有用20里。"——"敌人进山沟了,离我们不到10里。"一名随员几次传达消息,毛泽东思考大事向来不许打扰,最后大发脾气:"什么十里八里!中国有960万平方公里,你去吧,不要婆婆妈妈!"

情势确为紧张,北边之敌已占横山,西边之敌占领陇东,南边数十个敌旅扭成一线。惟通向黄河的东路,敌无设防。毛泽东斩钉截铁:"不能走那条路!我们要在这里和敌人兜圈子,直至最后歼灭它。"随后,率大家在一片山沟擦肩众敌,与之周旋。每当宿营,立草文件。

4月14日,中央机关转至靖边县王家湾,毛泽东随即写出《关于西北战场作战方针》,指出:与敌兜圈子的"蘑菇"战术,将战胜数倍于我的大敌。当天,西北野战兵团在羊马河全歼敌第135旅4700余人,活捉代理旅长麦宗禹。15日,毛泽东给各战略区致电:"这一胜利给胡宗南进犯军以重大打击,奠定了彻底粉碎胡宗南的基础。这一胜利证明仅用边区现有兵力,不借任何外援即可解决胡军。这一胜利又证明忍耐等候、不骄不躁可以寻得歼敌机会。望对全军将士传令嘉奖,并望通令全边区军民开会庆祝,鼓励民心士气,继续歼敌。"

同日,致电彰德怀、习仲勋并告朱德、刘少奇:"敌现已相当疲劳,尚未十分疲劳;敌粮已相当困难,尚未极端困难。我军自歼敌31旅后,虽未大量歼敌,但在二十天中已经达到使敌人相当疲劳和相当缺粮食之目的。给今后使敌十分疲劳、断绝粮食和最后被歼造成有利条件。"又说:"我之方针是继续过去办法,同敌在现在地区再周旋一时期(一个月左右),目的在使敌达到十分疲劳和十分缺粮之程度,然后寻机歼灭之。……应向指战员和人民群众说明,我军此种办法是最后战胜敌人的必经之路。如不使敌人十分疲劳和完全饿饭,是不能最后获胜的。这种办法叫'蘑菇'战术,将敌磨得精疲力竭,然后消灭之。"

其电犹如战鼓、号角,令全军上下振奋鼓舞。事实证明,战争果然沿毛泽东所预见的态势、所指挥的方向迅速发展。其两次点提的'蘑菇'战术也由此叫响。

不要怕鬼

1959年4月15日,在第16次最高国务会议上,毛泽东通报当前形势和党的大政方针。其中,谈及去年炮击金门:

"8月23日头一天,我们打了一万九千发,他们讲打了四五万发,那是夸大其辞,没有那么多,时间只有十几分钟,没有什么很久很久。台湾的参谋长赵家骥就是这个时候打死的,另外还有一个副司令吉星文也打死了,俞大维(台湾国防部长、知名弹道专家)身上也染了血。"

继而,目光神声道:这自然说明我们力量,不怕打。更重要的是,这是我们祖国的土地,我们有理由捍卫,别人管不着!所以,要奋斗下去,什么威胁,我们都不怕。说到此,灵感陡来,突然讲起了鬼:

《聊斋志异》里有个狂生,晚上坐着读书,有个鬼吓他,从窗口伸出一个长舌头,以为书生会吓倒。可书生不慌不忙,拿起笔把自己的脸画成"张飞",就像现在戏台上的"袁世海",然后也把舌头伸出来,只是没那么长。两人就这么顶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那个鬼只好走了。作者告诉我们,不要怕鬼,你越怕鬼,你就不能活,他就要跑进来把你吃掉。我们不怕鬼,所以炮击金门、马祖。这一仗打下去,现在,台湾海峡风平浪静,通行无阻,所有船只不干涉了。

郑重会议,毛泽东第一次谈鬼,其言妙趣横生,人们六次哄堂大笑。在其看来,一切敌人、对手、困难都属鬼,只有不怕,才能战胜它。5月,提议编选《不怕鬼的故事》,夏天成初稿。冬天,写"读报诗"数首,其一:反苏忆昔闹群蛙,喜看今日大反华。恶煞腐心兴鼓吹,凶神张口吐烟霞。神州岂此千般罪,赤县原藏万种邪。遍打全球侵略者,仅余此处一孤家。地地道道"打鬼"之作。

1960年,指示《不怕鬼的故事》主编何其芳,精选、充实此书,遂成70余篇,6万多字。此间,毛泽东对该书多次审改。

十五、气节

特别批示

新中国的航船桅杆冒出地平线,冲破帝国主义的东方战线,引起帝国主义阵营的极度恐慌。帝国主义者不甘失败,变换手法,甚至企图操纵联合国来干涉中国内政。毛泽东头脑清醒,放眼世界,将中国共产党长期革命斗争中形成的独立自主原则引入新中国对外关系,陆续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对外方针和政策,从而奠定了人民共和国的外交基础。

早在1949年1月19日,在中共中央关于外交问题的指示稿上,毛泽东特意加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不允许任何外国和联合国干涉中国内政。因为中国是独立国家,中国境内之事,应由中国人民及人民的政府自己解决。"

此主张事关全局,从根本上划清与旧中国屈辱外交的界限。

另起炉灶

1949年初,毛泽东除鲜明提出"不允许任何外国及联合国来干涉中国内政"这一外交主张,还提出新中国另一个重要外交主张:"另起炉灶"。

即不承认以往国民党反动政府同各国建立的不平等外交关系,不搞外交继承,而把派驻旧中国的各国使节不当外交代表,只看作普通侨民。新中国将在相互尊重主权、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同世界各国另行建立外交关系。

据此原则,1949年4月底,党中央致电已占领南京的刘伯承、邓小平等,对驻南京各国大使、公使馆,人民解放军军管会及市政府仍本着"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和他们并无外交关系"为由,不对其发生任何正式外交来往,也不要在文字和口头做任何承认他们为大使或公使的表示。

1949年10月,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宣读中央人民政府公告,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毛泽东代表中央人民政府向全世界宣告:"本政府为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的唯一合法政府。凡愿遵守平等、互利及互相尊重领土主权等项原则的任何外国政府,本政府均愿与之建立外交关系。"周恩来随即以外交部长名义将公告送达各国政府。

新中国在建交问题上的原则立场,在世界上产生良好反响。10月2日,苏联宣布,断绝同国民党"广州政府"外交关系,召回驻广州外交代表,同时,苏副外长葛罗米柯受苏联政府委托致电周恩来:"苏联政府由于力求与中国人民建立真正友好关系始终不渝的意愿,

并确信中国中央人民政府是绝大多数中国人民意志的代表者，故特通知阁下，苏联政府决定建立苏联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间的外交关系，并互派大使。"

随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朝鲜、捷克斯洛伐克、波兰、德国、阿尔巴尼亚、蒙古、越南等国也相继承认新中国，并正式建交。1949年末和1950年初，缅甸、印度、巴基斯坦、锡兰、阿富汗等国也前后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1950年1月至3月，挪威、丹麦、芬兰、瑞典、瑞士等国也相继承认新中国，并表示愿意建立外交关系。

对与非社会主义国家建立外交关系，毛泽东采取积极又慎重的态度。因某些国家对国民党政府态度暖味，甚者企图制造“两个中国”，对此，毛泽东提出与其建交的两条原则：一、必须愿同国民党政权断绝关系；二、建交前须互派代表进行谈判，然后依商谈结果再定建交。经严格谈判，新中国与愿意接受我方建交原则的国家，在新的基础上建立了外交关系。

“另起炉灶”，使新中国彻底摆脱了旧中国半殖民地的屈辱地位，以崭新的形象昂首登上国际舞台。

吃鱼摆样

1949年12月16日至1950年2月17日，毛泽东与周恩来访苏。

到苏联后，毛泽东指示厨师：“你们只能给我做活鱼吃，他们要是送来死鱼，就给他们扔回去！”不久，苏联人把鱼送来，厨师一看是死的，马上遵照主席指示，拒绝接收。克里姆林宫的大小人物，都知道了毛泽东吃鱼很讲究：非活鱼不吃。

实际上，毛泽东在国内，死鱼剩鱼从不讲究。现在故意给苏联人摆样。原来，1949年1月，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米高扬受斯大林委托秘密访华，来到西柏坡。随行带来许多罐头食品、酒，拿出摆了一桌。米高扬穿戴讲究，形象威风。中国共产党五大书记身上的旧棉军衣没棱没角，毛泽东衣袖还赫然补块补丁。一次吃饭时，苏联

人指着桌上的红烧鱼问:"这是新捞的活鱼吗?"得到肯定答复,才动手去吃。

此举令毛泽东极为反感,同时也刺伤他极强的自尊心。

时隔一年,毛泽东前事不忘,故有此报。期间,毛泽东不卑不亢的民族气节,赢得了斯大林的尊重,也赢得了苏联人民的敬佩。虽讨论某此问题,有过分歧和不快,但访苏最终获得圆满成功。

力邀苏首

1950年2月14日,《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正式签订。签字仪式后,斯大林举行招待会,庆祝两国缔约,中苏两国官员互相祝贺。斯大林同毛泽东坐在一起。毛泽东告诉斯大林中方决定由王稼祥大使夫妇出面,举办一盛大鸡尾酒会,庆祝条约签定和毛泽东访苏成功,也作为答谢宴会告别。毛泽东特别强调说:"希望你,斯大林能莅临。我们希望你能出席一下,如果健康状况不允许,你可以随时提前退席,我们不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合适。"斯大林回答说:"我历来没有到克里姆林宫以外的地方出席过这样的宴会,而且已经成了惯例。对你们的邀请,我们在政治局会议已讨论过了,决定破例

接受你们的邀请,也就是允许我答应你们的邀请,出席你们举行的宴会。"毛泽东再次表示:"如果身体不支,你可以随时提前退席。"斯大林说:"不会的,既然来了,就要参加到底。"谁都知道,斯大林从来不到克里姆林宫以外出席宴会的,这一次破例接受邀请,表示了对毛泽东的尊重。

酒会预定晚9时举行。会前,毛泽东、周恩来、李富春、王稼祥夫妇亲自在门口迎接客人。客人们谁也不知道斯大林将出席酒会。9时许,斯大林率苏共中央政治局成员到达门口。毛泽东和斯大林握手后,便陪斯大林向餐厅的正席走去……宴会十分成功。斯大林如约前来赴宴,信条首次打破,充分表达了对毛泽东的尊重,也使毛泽东访苏达到了高潮。

劲草抗风

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天灾人祸双袭中国大地。1959年6月20日,曾标榜"无私援助"的苏联突然来信,拒绝提供原子弹教学模具和有关资料。8月23日,单方面终止两国国防新技术协定,一纸片不留,撤走全部专家,放言:"离开外界帮助,中国20年也搞不出原子弹。就守着堆废铜烂铁吧。"我国原子能研究突入窘境。千军万马搁浅,国人痛心,中华精神再次受创。

早在1958年5月16日,毛泽东在第二机械工业部(原核工业部)一报告上批示:"尊重苏联同志,刻苦虚心学习。但又一定要破除迷信,打倒贾桂,贾桂是谁也看不起的。"贾乃京剧《法门寺》中一人物,奴颜婢膝,别人让坐,自己说站惯了。旧中国不乏其人,因而,世界列强为所欲为,欺辱中华,藐视国人。

针对苏联撤走专家,1960年7月18日,毛泽东在北戴河会议肃容而立,掷地有声:"自己动手,从头做起,准备用8年时间,拿出自己的原子弹!"又语重心长道:"要下决心搞尖端技术。赫鲁晓夫不给,极好,如果给了,这个账是很难算的。"

疾风知劲草,岁寒知松柏。为铭记苏联撕毁合同的日子,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工程代号定名"596"。原子能战线的科技工作者、领导干部、工人、解放军,响应主席指示,将全部精力投身于发展核科学中。

1964年10月16日,我国西部天空腾起第一朵蘑菇云,国外震惊。仅隔两年零八个月,我国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毛泽东颔首而笑:中国人不笨,外国人能做到的,中国人也能做到。

态度鲜明

1958年4月18日,苏联国防部长马利诺夫斯基致函中国国防部长彭德怀:为指挥苏联在太平洋地区活动的潜艇,迫切希望在1958至1962年间,由两国共建一大功率无线电中心和一长波电台,建设费用,苏出大部,中国出小部。

此为中国国防所需,然而建在中国领土,若资金大部来自苏联,便涉及电台归属,控制。对此,毛泽东极为重视,6月7日批道:"钱一定要由中国出,不能由苏方出,共同使用。"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林彪、彭真、陈毅传阅批示。

6月12日,彭德怀复信苏方表示:同意建台,欢迎苏在技术上给予帮助,但一切费用应由中国承担;建成后双方共同使用;建议两国政府签订协定。但苏对中国的原则立场不予重视。7月11日提出协议草案,仍坚持共同建设管理,电台归中苏共有。中方按毛泽东之意,提出修改意见,明确中国负责建设电台,拥有主权;若装备器材不能解决,向苏联订货;请其专家帮助技术;建成后两国共同使用。此使协定性质变为中国建设管理,苏方提供某些援助。

后来,毛泽东会见苏驻华大使尤金,谈及电台,彭德怀在座说:我们中央进行了讨论,既然苏方认为建设必要,我们同意,费用由我们全部负担,共同使用,但所有权归我们,否则政治上不好。毛泽东强调:在军事上搞"合作社"是不适当的。

因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的明确立场,及对苏大国沙文主义的坚决抵制,7月31日至8月3日,赫鲁晓夫急访中国。后在回忆录描述:

"关于我们要求建立长波电台的事,我向毛道歉说,我们根本没有想到要侵犯中国主权,干涉中国内政,影响中国的经济,或者伤害它的民族尊严。"侧面反映了毛泽东在国家主权问题上的不让步态度。

"长波电台"争执过程中,苏又提出建立联合潜艇舰队问题。此前,不断向中方谈到现代海军艇发展趋势和苏试制新型潜艇情况,建议中国订购苏制新式海军设备。6月28日,周总理致信赫鲁晓夫,希望苏方在中国海军建设方面给予新技术援助。7月21日,尤金接受委托答复该问题时,提出搞中苏共同舰队的意见,说:苏联自然条件不能发挥舰队作用,黑海会被敌人封锁,波罗的海更不用提,北面也不宽阔,东面海面不安全,而中国海岸线长,条件也很好,希望同中国商议建立一支共同潜艇舰队。对此,毛泽东当即拒绝。

7月22日,中国领导人再次同尤金谈话,明确表示,中国决定撤消关于苏联为中国新型海军艇艇提供技术援助的要求。毛泽东态度鲜明道:"要讲政治条件,连半个指头都不行。""你们可以说我是民族主义","如果你们这样说,我就可以说:你们把俄国的民族主义扩大到了中国海岸。"

7月31日,赫鲁晓夫抵京,就此向毛泽东解释,说是尤金大使传达错误造成误会。此行,不再坚持原来意见,同意中国自己搞长波电台。

趣言见意

1957年10月,苏联同中国签订协定,答应为中国建立核工业提供技术援助。1959年6月20日,单方面撕毁协定。1962年8月,正式通知中国说:美国国务卿腊斯克建议签一协定,其中规定,第一,核大国承担义务,不把核武器及相关技术情报转交无核国;第二,无核国家承担义务,不生产,也不向有核国索取核武器,不接受生产核武器所需技术情报。苏对美给予肯定答复。

1962年9月、10月,1963年6月,中国政府三次向苏联政府提出备忘录,指出苏向美承担义务,是苏方自己的事,希不要代中国承担义务,破坏中国主权。对此劝告,苏置若罔闻,把事情做绝,7月25日,同美英在莫斯科正式签定《关于在大气层、外层空间和水下进行核试验的条约》。对此歧视性条约,7月31日,中国政府声明,指出该条约目的是巩固核大国地位,束缚别人手脚,而它们却可继续制造、储存和使用核武器。

苏联作为,迫使中国独立自主,加快科研攻关。毛泽东多次指示,要大力协作。几年后,率先研制出自己的导弹、火箭武器等;1964年10月16日,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1967年6月14日,又成功爆炸了第一颗氢弹。中华大地生机勃勃,人民欢欣鼓舞,苏联挟制中国幻想破灭。美、苏从原子弹到氢弹爆炸历时10年,而中国只用了3年。

后来谈及此事,毛泽东说:"应该给赫鲁晓夫发一个一吨重的大勋章。"不平和自豪,短言自见。

十六、胸襟

冲出乡关

1909年，毛泽东说服父亲，先后到乌龟井和东茅塘私塾就读。最后一年的私塾学习，眼界大开，思想豁然解放，顿生走出韶山冲的强烈愿望。然而父亲坚执让他回家发家致富，做米店伙计。劳动之余，毛泽东第二次成功说服父亲，兴冲冲来到东山高等小学堂学习。该学堂为戊戌前最早兴办的新式学堂，与私塾大异，至此，对毛泽东一生的发展走向起到最初的转折和决定意义。否则毛泽东便不是日后的毛泽东。

东山高小讲授新学。校长李元圃爱国思想炽烈，早晚点名躬亲，借机向学生讲述中国近代屡遭外国列强侵略、欺压的历史。毛泽东听罢，默然沉思，深为灾难深重的祖国而忧虑。新知识新思想向他展示了一个广阔的世界，激起他更加强烈的求知欲，唤起了他忧国忧民的远大政治抱负。自此，决心寻求真理，决心到更广阔的世界，到能实现心中理想的地方探索去。

一日，沿崎岖的羊肠小路，登攀到学校近旁的东台山顶，只见七级宝塔，高刺入云，极目远眺，群山苍茫，河川奔流。毛泽东热血沸腾，汹涌澎湃的心已不能安居东山一隅。他震荡胸怀，遥望远天，毅然决定，冲出乡关，到长沙到浪遏飞舟的滔滔洪流中去。

少吃一口

秋收时节，韶山冲家家割禾，金色稻谷晒满禾坪。刹那，乌云密布，大雨飘泼。男女老少急从冲里跑向禾坪抢收稻谷。毛顺生也急着堆扫自家稻谷。忙乱一番，虽冲走一些稻谷，但总算用晒算将其盖起。雨渐停之后，细察损失不算太大。

这时，十岁的毛泽东赶了回来，只见浑身透湿，无一根干纱。父亲问刚才干啥去了。他答，帮邻家收谷去了。毛顺生喝斥道：“哼，自家的谷子流到沟里了，帮别人家去收！”说着扬手要打。毛泽东站立不动，昂头说道：“人家佃了东家的田，要交租，冲走一点都不得了！我们地是自己的，稻谷又比人家多些，冲走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父亲满头冒火：“没关系？你还吃饭不吃？！”毛泽东眨父亲一眼笑了：“你别生气，我每餐少吃一口，也就还给你了。”慈母闻声而来，父亲不再做声。

凌云之概

岳麓山与湖南一师隔江相望，毛泽东足迹遍布山头。一天黎明，与蔡和森健步登上山颠。突然冷风四起，空气清凉，他们借机品享“大风浴”、“空气浴”。山顶云麓宫前望江亭上嵌联：

西南云气来衡岳，日夜江声下洞庭。

极目远眺，绿浪起伏，云霞光灿，白帆往来，天地空明。登高山胸阔，临清流意舒，体味美妙意境，毛泽东旷然有凌云之概。

舍家携弟

1921年正月初七，毛泽东挟“五四”征尘，回韶山到棠佳阁外婆家拜年，外婆外公已做古，“娘亲舅大”是古训。毛泽东对舅说：“我这次到湘潭贴招生广告，顺便打转看看您，并就家事和您商量一下。还要到宁乡贴广告，不能久住。”

次日初八，是母亲的宴寿。当晚，毛泽东和泽民、泽建、王淑兰及表兄文东仙、表弟文南生围坐上屋场火塘边。毛泽东瞩火对大弟、弟媳说：“这几年我不在家，泽覃也在长沙读书，家里只你两口撑着，母亲死了，父亲死了，都是你们安葬的，我没有尽孝，你们费了不少心。”泽民忆起艰辛，道：“费心倒莫讲，我们在家当然要尽力。只是这些年日子不好过。民国六年修房，母亲开始生病；民国八年政兵几次来要钱，强盗还抢了一次；同年娘死，不久爹又死；民国九年安葬父母，还给泽覃订婚。这些年，钱用得太多，20亩田谷只能糊口。钱从田里来，我打算把桥头湾的田产卖掉围持家计。”

毛泽东问：“是不是还欠人家一些钱？”泽民答：“别人欠我们几头牛，我们欠义顺堂几张票子，牛，别人在喂，欠人家的，总得还钱啊！”毛泽东问，能用什么东西抵顶，泽民道，只有两头猪和两担谷。毛泽东沉默片刻道：“你讲得是实情。但败兵抢东西，日子不好过，不只我们一家，国乱民不安嘛！”大家点头称是。毛泽东接道：“我的意思是，你们简单收拾一下家里，田也不做了。这些田你们两口也做不了，还得请人。我在学校找了份工作，润连（泽民）在家劳动，没读多少书，现在离开家，跟我出去学习一下，顺带做些事，将来再正式参加一些有利于我们国家、民族和大多数人的工作。”

此言一出，泽民和淑兰惊疑望着哥哥，毛泽东道：“你们不要舍不得这个家！为了建立美好的家，让千千万万人有一个好家，我们只得离开这个家，舍小家为大家，为国家嘛！”“哥说得有道理，可我们都走了，田怎么办？屋子、帐目又如何办？你不是开玩笑吧？”泽民发愁后事。

“好办，好办得很！”毛泽东胸有成竹道，“欠人家的钱，在外贴一张广告，把猪卖了，让人家来兑钱。牛，就让别人喂去吧！将临春耕生产，不能逼人家卖牛啊！别人欠我们的账就算了，仓里的剩谷就不要动了，最好春荒时平价卖给上下屋场的人，从最没得吃饭的算起。父母死了，他们的衣被送给最困难的人家用，至于房子，就给没房的人住。”

穷家难舍,泽民和淑兰对家充满了依依深情,但哥哥"舍小家为大家"的话,令他们毅然剪断难以割舍的情丝。次日晚,毛泽东、毛泽民将父老乡亲请来,与其话别。

正月初十,毛泽东先走。一周后,毛泽民携妻带子来到长沙,踏上一条艰难充满牺牲而又光明无限的路。不久,毛泽建在大哥支助下,解除包办婚约,也只身来到长沙。韶山毛家的房屋住进最穷的农人彭桂宇,田交给穷人耕种,家具也让人搬走。

自此,毛泽东全家投身革命。以后,先后有六位亲人壮烈牺牲。

横扫千军

1931年第二次反"围剿",红军三战三捷,乘胜向东横扫猛打。4月27日,红四军与十二军与敌激战一天,拿下广昌城,歼敌一整团,并打伤守敌师长胡祖钰。当日,毛泽东只在下午吃了口剩饭。进入城中已掌灯时分。稍事休息,次日,同"总部"随彭德怀率领的红三军团向建宁出发。

建宁城守敌刘和鼎师,一律配备德国造套筒七八式长枪,官兵人人配有马刀,另有机枪营、手枪营。30日,红三军突然正面发起攻城,随后,红二十军绕至城后包抄。敌狼狈不堪,竟相逃命。解放的人民,从大街小巷如潮涌出,箪食壶浆,热烈欢迎红军进城。

至此,由毛泽东亲自指挥,红军在短短半月连胜5仗,横扫敌军700里,将蒋介石国民党发动的第二次"围剿"彻底粉碎。此战共歼敌3万余人,缴枪两万余枝。军民同庆,欢乐无比,红旗飘飘,人头攒动。毛泽东激扬胸怀,雄视群山,挥毫飞笔写下《渔家傲》:

白云山头云欲立,白云山下呼声急,枯木朽株齐努力。枪林逼,飞将军自重霄入。

七百里驱十五日,赣水苍茫闽山碧,横扫千军如卷席。有人泣,为营步步嗟何及!

招之即来

宁都会议，决定周恩来负战争总责，毛泽东回后方作中央政府工作。周恩来慧眼识人，不同意将毛泽东召回后方。亦直亦曲说道：“泽东积年经验多确于作战，他的兴趣亦在主持战争”，“若在前方，则可吸引他贡献不少意见，对战争有帮助”。为此，提出两种意见：“一种是由我负战争全责，泽东仍留在前方助理；另一种是，泽东负指挥战争全责，我负监督行动方针的执行。”但与会者多与毛泽东意见相左，认为毛泽东“承认与了解错误不够，如他主持战争，在政治与行动方针上容易发生错误”。

胸怀韬略，立足实际何错之有？毛泽东立场鲜明，品格自在，自我认为，既然中央局不信任自己，所以也不能同象周恩来的后一种意见。最后，会议采纳周恩来的前一种意见，留毛泽东在前方“助理”。但戏中有戏，会风一变，又别出心裁“批准毛同志暂时请病假，必要时到前方”。如此会议，如此游戏，此时，毛泽东何言可道？静思，反思，是非黑白何属自己？

会后，周专程探望安慰毛泽东。毛泽东忠诚坦白，诚恳表示：“军事工作我还愿做，前方需要我时，打个招呼，我随时就来。”数语寥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胸怀山高海阔。至此，总政委职务再次被剥。直到遵义会议生死攸关，此前，再也没让其回前线指挥作战。

赋诗长江

1950年，根据中央人民政府指示，铁道部启动武汉长江大桥勘测和初步设计。1953年2月18日，连日大雪的武汉三镇晴阳当空。下午3时，毛泽东由中南局领导陪同，登上武昌蛇山黄鹤楼，凭栏而立，望着滚滚长江，沉思着千百年来国人梦寐以求又为世界瞩目的长江建桥问题。一位领导同志报告了有关情况，毛泽东遥望龟山，点头以答，若有所思。

毛泽东视察桥址10个月后，武汉长江大桥修建序幕正式拉开。

1956年5月31日,毛泽东视察工地,建桥工程局长彭敏问,岸上看还是水上看?毛泽东道:"水上看。"乘坐"武康"号油轮,经汉阳晴川阁,从2、3号桥墩间穿过,驶至鹦鹉洲江面折回下行,穿出3、4号桥墩,看着全部建成的桥墩和向江中延伸的钢梁,毛泽东笑意微微。此间,听取汇报,不时翻材料,插话、提问、发表意见,历时3个半小时。

听到有关技术困难汇报,毛泽东说:"困难往往能产生新东西。"

之后,突问:"参加修建钱塘江桥的老工程师现还有谁?多大年纪了?在哪里工作?"彭回答:"茅以升、罗英。"毛泽东随手记在纸上。杨尚昆问什么叫覆盖层?毛泽东解释是岩面上的沙层,随问是不是?彭答是。毛泽东问:潜水工如何沉下水去?水中如何烧割和电焊?彭作了详答。毛泽东又问:"为何桥上铁路1957年10月通车,公路要到年底?"彭答:"铁路在下层,钢梁架好,铺轨即可通车;公路在上层,钢梁架设后,还要铺路面。"毛泽东笑着江面,满怀信心道:"将来长江修上20个、30个桥,黄河也修上几十个,到处都能走。"

此次视察后,毛泽东豪情满怀,连续三次畅游长江。首次从汉阳门下水,游向汉口岸,游程近30华里。第二次,游至大桥上游水域,踩水观看施工中的大桥,近桥时,挥臂侧游,从2、3号桥墩间游出。第三次游毕,意兴勃发,在武汉写下气势恢宏的《水调歌头·游泳》: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

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

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余。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

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

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毛泽东畅游长江和《水调歌头·游泳》手迹。

瑰丽之交

毛泽东与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交往不凡。新中国建立之初,如襁褓中的婴儿,以美国为首的几乎所有西方大国,都企图将其扼杀于摇篮,可西哈努克领导的柬埔寨,却能坚持中立,支持诞生不久的新中国。由此,毛泽东看准其为人,以后数十年,给予巨大支持和无私援助。

1965年10月1日,毛泽东、刘少奇和柬埔寨国家元首诺言罗致西哈努克亲王及夫人莫尼克公主在天安门城楼上。左三为彭真。

1956年2月,毛泽东与首次访华的西哈努克第一次会晤。对方眼里,毛泽东身材魁梧,气度恢弘,慈祥的面孔深富表情又闪烁着智慧、沉着与坚毅。毛泽东说:真正独立的国家不要让别的国家控制;国家无论大小一律平等,很小的柬埔寨完全可以和很大的中国在平等的基础上做朋友,并在互利的基础上发展关系。赞赏柬埔寨采取中立是最好立场。西哈努克代表柬埔寨国王诺罗敦·苏拉玛里特授予毛泽东一枚最高勋章。说:柬中两国人民之间的古老关系已有约千年历史。由于我们取得完全独立,今天才有优越条件前来同我们最古老的朋友中国重建友好关系。①

1970年,柬埔寨朗诺——施里玛达集团由美国支持发动政变,将西哈努克亲王废黜,西哈努克带着极大压力访问法国,3月13日抵苏联。19日,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离开不愿收留自己的莫斯科飞至北京。毛泽东特派周恩来到机场迎接。23日,西哈努克在北京宣布建立柬埔寨民族统一战线,亲任主席,自此,以中国为大本营领导国内的复杂斗争。

4月30日,美国宣布向柬埔寨派遣美军和南越伪军,西哈努克对外来入侵十分愤怒和焦灼。为此,毛泽东特邀其在"五一"国际劳动节晚上,到天安门城楼观看焰火,用意是向全世界表明中国支持西哈努克的态度。当晚,西哈努克乘车驶入天安门,登上城楼,已等候在会见大厅的毛泽东,随即站起,向他热情伸出了扭转乾坤的大手。此次会见,与其长谈近两个小时。毛泽东明显苍老,记性仍好,在谈话中提到1956年、1958年和其他几次西哈努克来访时所说原话。对柬埔寨事态,了如指掌,严厉遣责朗诺背判,态度鲜明地表示,坚决支持柬埔寨人民抗美救国。

西哈努克不安道:"主席先生,中国自己负担很重,给了第三世界许多帮助,而我同随行人员、朋友和工作人员现又成了额外负担。"毛泽东愉快友好道:"我请求你让我们多负担一点。到你身边来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没什么了不起嘛!让尽可能多的人来支持你。如果他们不能去战场打仗,让他们来这里。六百,一千,两千或者更多,中国随时都准备支持他们,给他们提供一切便利。"

毛泽东不仅仅是声援,除将宽漂亮前法国大使馆交西哈努克作官邸,在经济、军事上也鼎力相助。当其提到偿还时,毛泽东笑道:"我们不是军火商。"

仅仅四天,5月5日,柬埔寨王国民族团结政府在北京成立,西哈努克任国家元首,宾努亲王和乔森潘分任首相、副首相。半月后,毛泽东发表"五·二O"声明:"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21日,北京数十万群众举行集会,毛泽东在人民大会堂再次与西哈努克叙谈,之后,与周恩来等登上天安门城楼,数十万群众齐声欢呼……会上,宣读了毛泽东的声明,巨人之声震憾全球:

美帝国主义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其实是纸老虎,正在垂死挣扎……无数事实证明,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弱国能够打败强国,小国能够打败大国。小国人民只要敢于起来斗争,敢于拿起武器,掌握自己国家的命运,就一定能够战胜大国的侵略。这是一条历史的规律。

西哈努克也发表讲话。会后，150余万北京群众进行阵势浩大的声援游行。

同年10月1日晚，毛泽东邀西哈努克一同再登天安门城楼，观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21周年庆典。城楼上20盏巨大宫灯红光溢彩，天安门广场华灯照耀，瞬间，礼炮齐鸣，礼花绽放。问及柬埔寨战场形势，西哈努克告知，已有三分之二以上国土得到解放，民族解放军已包围金边，金边已陷入孤立。毛泽东十分高兴，说，我打了20多年仗，也不是从书本上学来的，而是通过斗争所学。当时，我没要求打仗，是蒋介石要我打。一是蒋帮忙，二是日本人帮忙。话语轻松、风趣而又实在，给予西哈努克极大鼓舞。

自1970年始，西哈努克长居北京。柬埔寨民族解放军经5年多浴血奋战，1975年4月17日，金边解放，19日，又取得全国胜利。毛泽东对西哈努克和弱小的柬埔寨倾注极大热情，一因人格深处同情弱小、不畏强暴的高尚品质，二源于晚年胸怀全国放眼世界的激越情怀。事实上，毛泽东高瞻远瞩地领导了一场第三世界国家对第一世界两个超级大国的伟大斗争，并取得辉煌胜利。因而，中国在全世界人民心中的伟大形象和崇高地位得以确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对毛泽东和中国人民的无私援助，做为一国元首，西哈努克亲王没齿不忘。

十七、幽默

自喻折本

进驻延安后，“陕北公学”特邀毛泽东去讲哲学。毛泽东欣然同意，十分重视，花费四个夜晚三个白天，认真准备了讲课，这才前去。开讲后，深入浅出，譬喻生动，出言有趣，在场学员忍俊不禁，连连发笑，甚至哄堂大笑。事后谈起，毛泽东诙谐道：“我折本了，准备了三天四夜，只讲了半天就完了。”

慎重初战

1949年6月15日至19日，新政协筹备会第一次全会在中南海勤政殿召开。7月，成立以周恩来为主任，彭真、聂荣臻、林伯渠、李维汉等为副主任的开国大典筹委会，拟定三大项目：1、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典礼，2、中国人民解放军阅兵式，3、人民群众游行活动。

一日，毛泽东与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等，在中南海怀仁堂听完聂荣臻、杨成武等受阅部队负责人汇报。毛泽东满意点头，环视众人，把多年形成的独特军事思想，借用到此，郑重而又诙谐道：“我们历来主张慎重初战，开国第一次嘛，一定要搞好！”

月底，受阅部队16400余人集结北平市郊，头顶三伏烈日，严格训练。将士有来自井冈山的老红军，有敌后坚持抗战的八路军、新四军，还有更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新战士。其犹如一部活剧，生动演示人民军队的光荣历程。

趣言举手

1957年3月17日晚,天津市人民礼堂气氛热烈,千余名干部坐定不久,毛泽东突现台上,全场掌声雷动。市委第一书记黄火青说:"同志们,现在我们请毛主席讲话。"全场掌声复起。

毛泽东就座,向台下亲切笑问:"你们有什么问题?"无人提具体问题,毛泽东说:就讲"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吧!首先分析国内形势,结合回顾党的历史。谈至经济建设,提出,党员干部要学科学,要学会当教授,学会当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学会当医生,要跟自然界做斗争。至此,目光投下,幽默相问:"在座的有没有大学教授?"台下两人举手,一是天津医学院院长朱宪彝,一是津沽大学、南开大学教授王金鼎。黄火青说:"可能还有,没有举。毛泽东道:"是啊!你们势力不大,就不敢举手。"

众人随笑。毛泽东转题接道:要发展科学、技术、文化,就必须实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继而,生动形象,纵谈"双百"。台下,目光殷殷,凝神静听。

哼哈两将

1957年11月2日至21日,毛泽东率中国代表团第二次访苏,参加十月革命庆祝活动暨世界各国共产党莫斯科会议。李越然随访,担任翻译。

出国前,10月一天下午3点多,毛泽东吃过"早饭",散步院中,李越然为熟悉其言语特点和生活习惯,轻步尾追。毛泽东漫步片刻,侧脸望道:"哎,李银桥呢?"李银桥闻声跟来。毛泽东驻足而立,手指两人道:"你们这二李,一个管说话,一个管安全,这次跟我一道出去,我看,也算得上哼哈二将了。"

二人听此,相视欢笑。

坦言幽默

1957年11月2日至21日,毛泽东率中国代表团在莫斯科参加十月革命40周年庆典和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

此间,在不同场合就众多问题和赫鲁晓夫、胡志明等交谈,坦诚发表己见。如,说到苏联发射第二颗人造卫星,即席道:"美国吹得神乎其神,为什么连一个山药蛋都没抛上天去呢?"论到现代战争,明确表态"一是反对,二是不怕。"谈及有关生活问题,道:"人身上的热量是很有限度的,不能昼夜都吃,也不能同时穿10件皮大衣。"话语简短,幽默、生动,引起各国代表极大兴趣,气氛即时变得热烈、活跃。

肯定否定

1957年11月2日,毛泽东率中国代表团登上"图104客机",第二次访苏。途中,到客舱看望宋庆龄副主席,宋谢答:"主席,你事情多,更要抓紧时机休息好。"毛泽东回到前舱,刚坐稳,便对翻译李越然说:"你去把尤金(苏联驻华大使)叫来,我要跟他谈谈。"尤金进来,毛泽东请其坐在桌子对面。

"你是哲学家,又是老朋友。"毛泽东开玩笑似地眨眨眼,"对不对?"尤金认真点头,不知此话何意。毛泽东道:"那么,我给你出个题目怎么样?"尤金用手理理发,幽默道:"那好吧,争取及格。"毛泽东目视对方,微笑道:"你说说,方才我们在机场:现在上了天,再过一会儿又要落地,这在哲学上该怎么解释?"尤金眨眼良久,颇感为难:"唉呀,这我可没研究过。"

"考住了?"毛泽东吮下嘴唇,笑道,"我来答答试试看,请你鉴定。"说罢,解道:"飞机停在机场是个肯定,飞上天空是个否定,再降落是个否定之否定……"尤金抚掌喝彩:"妙,妙!完全可以这样说明。"两人欢然朗笑。

此套没用

1957年11月2日,毛泽东率中国代表团第二次访苏,下午3时,机降莫斯科伏努克机场。梯下红地毯铺路,毛泽东舱门一现,机场掌声一片。赫鲁晓夫鼓掌热烈,苏党政军要员群立身后。

毛泽东边下梯边向欢迎人群招手。赫鲁晓夫对毛泽东和中国代表团成员,热烈欢迎。握过手,毛泽东用高昂的湘音,向受阅的苏三军仪仗队大声问候:"同志们好!"仪仗队连呼三声:"乌拉!乌拉!乌拉!"欢迎仪式完毕,赫鲁晓夫陪毛泽东登上首辆"吉斯"车。毛泽东问:"参会的人到齐了吗?"赫鲁晓夫介绍了来者,说到意大利共产党总书记陶里亚蒂和法国共产党总书记多列士时,毛泽东很感兴趣:"他们住哪里?"赫鲁晓夫答:"安排在市郊别墅。"特意补充:"我们只把您安排在克里姆林宫,驻地离会议厅很近,有走廊与会议厅相通,很方便。"毛泽东对此殊遇似不在意,说道:"我们这次来的还有宋庆龄和郭沫若,宋庆龄是副团长。虽然是共产党开会,他们不是共产党,但他们参加对我们有好处,希望你们对他们像对我一样。"赫鲁晓夫道,中国代表团主要成员都安排在克里姆林宫,还为宋庆龄安派了专门卫士长、餐厅。毛泽东点头:"谢谢,谢谢你们的热情和细心。"

片刻,突道:"我不是请你们不要搞什么仪式,少来人接吗?怎么还如此隆重?"赫鲁晓夫解释,我们讨论了,其他国家领导人来都依惯例,您这样尊贵的客人,礼遇是不能简化的。毛泽东吮下嘴唇,笑道:"谢谢你们的盛情,我看共产主义实现了,这一套也就没用了。"

古诗达意

1957年11月间,毛泽东率中国代表团第二次访苏,参加十月革命40周年庆典,暨世界各国党代表会议,在克里姆林宫居住19个昼夜,苏联党和政府盛情接待。

临别, 苏共中央在克里姆林宫叶卡捷琳娜大厅举行宴会, 招待各国代表团。祝酒时, 毛泽东起身道: "谢谢苏共中央和苏联政府的邀请, 谢谢今天招待我们这么许多好吃的东西!" 又道: "我们开了两个很好的会, 大家要团结起来, 这是历史的需要, 是各国人民的需要。" 接着, 口语中国古诗:

两个泥菩萨, 一起都打碎。用水一调和, 再来做两个。我身上有你, 你身上有我。吟罢, 全场掌声热烈。

首言惊人

1960年5月27日, 毛泽东在上海会见英国蒙哥马利元帅。

"你知道你在同一个侵略者谈话吗?"

蒙哥马利大吃一惊, 想不到中国首脑会用此话作见面语, 一时竟无话可答。身材魁梧的毛泽东, 微笑接道: "你在同一个侵略者谈话。在联合国, 我被扣上这样的称号。你是否在乎同一个侵略者谈话呢?"

1960年5月27日, 毛泽东在上海会见英国蒙哥马利元帅。

谈吐幽默, 直爽, 毫不掩饰, 元帅当即对自谓 "侵略者" 留下亲切、美好的第一印象, 瞬间距离拉近。随交谈深入, 蒙哥马利感到西方世界对这位东方政治巨人的描绘攻击, 竟是那样荒诞无稽。

谈笑风生

1972年9月25日上午11时30分, 田中首相、大平外相和二阶堂官房长官率日本政府代表团乘机抵京。27日晚饭时分, 突接通知: "毛主席说想见一见诸位, 请马上做好准备。"

分乘三辆轿车抵达中南海, 毛泽东已站在门庭外等候。在门口握手后, 田中第一句话却是: "请借厕所用一用。" 工作人员陪其前往厕所, 至返回, 毛泽东一直站在原地等候, 对方大为感动。

步入书房, 毛泽东一指周恩来: "田中先生, 同我们这位吵完架了吗? 不吵架不行。" 言罢, 坐大沙发, 同客人随意攀谈, 不涉政治。谈到小时受父亲管教时, 说: "孝敬父母还是需要的。" 之后, 手指廖承志玩笑道: "把他带回去, 立为你们国家参议院选举的候选人吧! ——他会当选吧?" 田中一时不解其意, 应酬: "廖先生很熟悉日本情况, 从早稻附近的小饭馆到酒店, 他全知道。"

谈笑风生近一小时, 临别, 毛泽东将一册中国古诗集相送, 说: "田中先生, 我也患神经痛, 腿脚也不好使, 不久就要见上帝了。" 至此, 相见结束。

1972年9月27日, 毛泽东会见应邀请中国的日本国内阁总理大臣田中角荣。

十八、乡脉

诗描故乡

滔滔长江中游,中华最大的淡水湖——"八百里洞庭"镶嵌南岸。波澜苍茫,缥缈无际,湖南面,一块21万平方公里的大地呈叶状铺展,湖南省名由此而来。

秀丽的湖南接壤湖北、贵州、广西、广东、江西,湘、资、沅、澧四条江河流荡其中,因湘江为最,因此湖南省简称"湘"。蜿蜒的雪峰山、武陵山和著名的南岳衡山巍然其中,境内风景宜人,山河四布,因盛产木芙蓉,素有"芙蓉国"美称。广袤的土地,覆盖着茂密的各类树木、茶山,铺散着大大小小的稻田、果园,因盛产粮食,又有"湖广熟,天下足"之说。

湖南——"唯楚有材,于斯为盛。"近代,人才辈出,功业鼎盛,大思想家王船山、魏源,变法维新领袖谭嗣同、唐才常,辛亥革命先驱陈天华、秋瑾、宋教仁及黄兴、蔡锷等,堪为一时人杰,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曾点燃、震动了大半个中国。后来,又出了一代伟人毛泽东、刘少奇、彭德怀等。

毛泽东爱湖南爱的深沉,1961年,为早年学友周世钊赋诗《七律·答友人》,对故乡描绘道:

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我固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

省会长沙, 位于湘江下游, 岳麓书院、船山学社、爱晚亭、桔子洲头名胜众多, 青年毛泽东约集志同道合的学侣友朋, 曾流连于此, 舒撒长袖, 不止一次 "指点江山, 激扬文字"。

圣地诞生

湘潭县位于长沙西南湘江与涟水交汇处, 为楚文化发祥地之一, 俗称 "金湘潭"、"小南京", 古为楚南粮仓。湘潭城西北九十华里处, 有一著名山冲韶山冲。相传远古时, 虞舜帝南下, 到苍悟之野巡游, 由京城薄板出发, 越黄河跨长江, 渡洞庭, 路经湘中山野, 只见青山秀水, 处处苍松翠竹, 便在韶山冲附近一座山头奏起乐曲 "箫韶九成", 引得凤凰展翅起舞合乐, 许多地方便由此得名。因舜帝所奏之乐叫 "韶乐", 奏乐之山便叫 "韶山", 晓峭的山尖叫 "韶峰"; 山间潺潺小溪叫 "韶水"; 山峦绵亘的山冲应名 "韶山冲"。又传, 韶峰为南岳七十二峰之一, 峰旁有三位俊秀姑娘居住, 她们日夜耕织劳作, 一天, 彩云间飞来一只金色凤凰, 三姑娘骑乘凤凰,

韶山毛泽东故居。

飘飘逸逸飞入云天，化为仙女。留下的遗迹便成为韶山八景：凤仪亭、胭脂古井、仙女茅庵、石屋清风、顿石成门、塔岭晴霞、石壁流泉、韶峰耸萃。因而，韶峰又名“仙女峰”，诗云：“绝顶才宽三五尺，此身如在九重天。”

近现代韶山沦于贫穷，交通闭塞，到县城要从天亮走到日落，到长沙要转搭小船。冲里房屋稀落散布，毛、李、钟、邹、彭、庞等数姓人家在此居住，以毛姓为最。人皆忠厚、勤劳、善良，穷苦。有民歌道：

韶山冲，长又长，砍柴做工度时光。鸡鸣未晓车声叫，隔夜难存半合粮。

又一首道：

韶山冲，冲连冲，十户人家九户穷。有女莫嫁韶山冲，红薯柴棍度一生。

韶山宛似锦屏，起伏绵亘，风景幽胜，落脉处是一座小山，草木郁密，当地人称“韶山嘴”。山嘴南岸，山环水抱，岸上屋场一处，卧座人称“一担柴”的凹字形住宅，此为湖南农村常见民居。1893年12月26日初冬，一代伟人毛泽东在此呱呱坠地。

成才摇篮

身无分文，心忧天下。漫步街头，湖南省立第四师范一则招生广告，令毛泽东驻足而立。因学费不收分文，膳宿费低廉无比，1913年春，随以第一名成绩考入，时年20岁。校长阅到作文考卷，惊叹：“这样的文章，我辈同事有几个做得！”次年春，四师并入一师，按学制毛泽东多读半年，1918年暑期毕业。正规学历，五年半师范。

一师坐落于长沙城南妙高峰下。湖南最大的河流湘江,流经脚下;巍峨的岳麓山隔江而立;东面毗邻京广铁路。江水滔滔,隆隆车鸣,学园自然环境优美,时代气息扑面而来。一师1903年肇建,始称湖南师范馆,前身为宋代所建长沙城南学院,南宋理学家张南轩于此讲学,与朱熹讲学的岳麓书院隔江相望。朱、张讲学盛时,学生数以千计,南宋理学盛行于此。南宋崩溃后,该院重订章程,为湖南最大书院之一,湘中大儒曾国藩曾于此潜修。

1913年4月,近代民主教育思想家孔昭绶任校长。孔以蔡元培的教育思想为灵魂,忠实贯彻新民本主义教育方针,德智体并重,《教养学生要旨》规定:

1. 健全之精神宿于健全之身体,故宜使学生谨于摄生,勤于体育;
   

2. 陶冶情性,锤炼意志,为充任教员之要务,故宜使学生富于美感,勇于德行;
   

3. 爱国家,尊宪法,为充任教员之要务,故宜使学生明建国之本原,践国民之职分;
   

4. 独立博爱,为充任教员之要务,故宜使学生尊品格而重自治,爱人道而尚大公;
   

5. 国民教育趋重实际,故宜使学生明现今之大势,察社会之情状,实事求是,为生之人而勿为分利之人;
   

6. 世界观与人生观为精神教育之本,故宜使学生究心哲理而具高尚之志趣……
   

教师博学多才,学风淳厚,思想新颖、进步,品德高尚。杨昌济、徐特立、黎锦熙、方维夏、王季范等先后聘此。蔡和森、何叔衡、罗学瓒、陈章甫、张昆弟、郭亮、夏曦、李维汉、萧三等一大批追求进步的热血青年至此求学。中国的天空混沌、黑暗,此处的土地却劲吹新风,一批时代的弄潮儿,活跃于发韧摇篮,每当学校聚会,歌声雄浑,激荡长空:

衡山西，岳麓东，多材自昔夸熊封。城南讲学峙其中，男儿努力，人可铸，金可熔，蔚为万天雄。丽泽绍高风。

毛泽东风华正茂，在此孜孜不倦寻求真理，为救国救民储才积能。以后的岁月，便是蛟龙入海，大鹏振翅辽阔天空。

独服曾公

曾国藩，字涤生，湖南湘乡人，晚清理学家、政治家，死后谥“文正公”。清廷称“学有本源，器成远大，忠诚体国，节劲凌霜”。民间徽号“曾剃头”，反清志士称“卖国贼”。因率湘军扑灭太平天国革命，掩盖了思想和学术上的声名。曾国藩思想言行复杂，诸方皆有造就，所谓“道德文章冠冕一代”，是中国封建统治阶级最后一尊精神偶像。

早年，毛泽东曾研读曾著，对其家书印象深刻。《曾文正公家书》是曾在长达30年的翰苑和从戎生涯中，所写一千多封致祖父母、父母、叔父母、诸弟、妻子及儿辈的家信。内容广泛，小至人际琐事家庭生计，大到见解进德修业、经邦治国，事无巨细，覆载般般。辗转流传，影响颇大。

在湖南一师读书时，国文老师袁仲谦、修身老师杨昌济，皆服曾公。尤是杨师，治学、立身、行事，皆以曾作表率。因看重毛泽东，常以曾勉励。因此，毛泽东当时对曾极为佩服，1917年8月，在致黎锦熙的信中道：“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观其收拾洪杨一役，完满无缺。”

在听课笔记《讲堂录》中，毛泽东曾记下曾氏家书和曾氏日记诸多言语，如：“精神心思，愈用愈灵，用心则小物能辟大理。”“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不悔之谓也，进步之谓也。”点评：“涤生日记，言士要转移世风，当重两义：曰厚曰实。厚者勿忌人；实则不说大话，不好虚名，不行架空之事，不谈过高之理"等等。

曾国藩在致胞弟曾国荃一封信中说：

"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应留心诗字，则好涉猎他书，以纷其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其趋。在六部时，又不甚实力讲求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以乱其志意。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

毛泽东读此，以为金玉良言，反检自己，表示今后治学专心致志，不再兼营并鹜。

中国典籍浩如烟海，曾氏治学首推"择书"，主张以阅读本根之书为主，然后旁及其他，以收既约且博之效。毛泽东颇受启发，对曾氏《经史百家杂钞》给予很高评价。1915年9月6日，在致萧子升信中说：“顾吾人所最急者，国学常识也。昔人有言：欲通一经，早通群经。今欲通国学，亦早通其常识耳。首贵择书，其书必能孕群籍而抱万有。干振则枝披，将魔则卒舞。如是之书，曾氏《杂钞》其庶几焉。是书上自隆古，下迄清代，尽抡四部精要。”并较认曾氏《杂钞》比姚的《古文辞类纂》高明。说：“国学者，统道与文也。姚氏《类纂》畸于文,曾书则二者兼之,所以可贵也。"还把曾氏一法,称为"中心统辖法"或"演绎法"。

毛泽东的《讲堂录》部分手迹。

曾氏治学又重"恒"字,指出"学问之道无穷,而总以恒为本",毛泽东心领神受。1917年,在为萧子升一笔记所写序言中说:"博与精,非旦暮所能成,必也有恒乎!日日行,不怕千万里,将适千里,及门而复,虽矻矻而不可及,恒不恒之分也。"又说"今日记一事,明日悟一理,积久而成学",更是曾氏家书"今日看几篇,明日看几篇,久久然有益"的旁发深触。

曾氏认为做人应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主须有倔强之气。"十分重视磨励意志。毛泽东在《讲堂录》中有言"刚字立身之本,有嗜欲者不能刚",也受其影响,非常看重并践行意志训练。

曾氏家书知识广博渊厚,至理箴言众多,一度对毛泽东产生极大吸引和重要启迪。以至终身不忘。延安时期,曾向一些干部提议阅读此书。即在晚年,仍看重曾氏,1969年1月,在一次谈话中还说:"曾国藩是地主阶级最厉害的人物。"

回信有礼

1949年8月,解放军南下衡宝途经韶山,借机派人到韶山冲寻找毛泽东亲属,毛泽连、李随即进京面见毛泽东。堂兄毛宇居请俩人捎去一信,附写七律五首,献给堂弟。其中一首诗道:

一领青衫远远谋,手无寸铁敌王候。拔山立海翻天浪,斩草除根解逆流。饥溺为心能得众,黔黎请命关同仇。最难不回坚金石,百折不回气愈道。

毛泽东回信:

禹居家兄:

禹居家兄: 愚示并诗敬悉,极为感谢。此间情形,泽连当可面达。顺问阖族各前辈后辈人们的安好,贵宅各兄弟子侄的健康。

毛泽东

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信礼师兄,情意诚诚。此信虽短,言简意丰。百姓之礼,时时敬奉。

顾念少友

顾念少友韶山冲大冲的张有成,毛泽东称之"张四哥"。少时,常在一起玩耍,砍柴。1925年至1927年张帮毛泽东开展农民运动,曾将其藏于家中,以避追捕。身居高位,驻心旧谊,1951年9月4日,毛泽东邀张等来京小住:"接到梅清、有成二兄的信,想来京一游,我认为可行。"又嘱"来者以三兄为限,他人不要来。到京大约可住一个月至两个月,太久则不方便。"张接信喜极,与毛宇居、文梅清结伴于18日动身,23日抵京。兴见少友,毛泽东喜上眉梢,设宴款待,并将岸英、李敏、李讷叫来,嘱称三位老人"伯父"。又派人陪三人一览北京名胜,在中南海含和堂前合影留念。临别,又送皮箱、衣服、鞋帽等礼物。张有成酒,回乡后,几次写信给毛泽东反映乡间欠粮无酒,毛泽东复信劝慰:

前后来信都收到了,谢谢你。你于阴历五月初一给我的信很好,使我晓得乡间许多情况。粮亏猪贱,近月好否?文家诸位给我的信均收到,便时请你告他们一声,并问他们好。乡里禁酒是因缺粮,秋收后可能开禁,你们也可以喝一点了。

一国之长, 日理万机, 然复信少友, 问及猪贱粮亏, 细及致酒, 实属难能。

独成风景

毛泽东在10个堂兄弟中排行第三。堂弟毛泽连排行第九, 人称"毛九阿公"。毛泽连与毛泽东血缘关系最近, 建国后尚在。毛泽连父毛贻经, 祖父毛恩农, 曾祖父毛祖人亦即毛泽东的亲祖。

毛泽连世居韶山滴水洞口东茅塘, 1888年以前, 毛泽东的上辈人一直居此。清光绪四年, 毛祖人买下上屋场东边5间半茅房, 先由毛恩农居住。光绪十四年, 毛祖人两个儿子分家, 次子毛翼臣即毛泽东的祖父分得上屋场, 毛泽东的父母便随毛翼臣离开东茅塘, 而毛泽连一家仍居于此。

毛泽连年青时夜行回家, 手中火把突然熄灭, 不防一跤摔倒, 左眼被柴黄刺扎, 鲜血直流, 因无钱医治, 化脓致残失明。此后仅靠一只眼熬生。他曾抱怨因眼未能为革命多做一些事, 毛泽东劝慰, 这不要紧, "只要你的思想好就行。"

1949年8月, 解放军经韶山直下衡阳、宝庆, 韶山获得新生。当年9月, 毛泽连与表弟李轲结伴到北京见"三哥", 至此, 毛泽东与毛泽连分别达22年。俩人十分高兴, 毛泽东见堂弟左眼失明, 右眼有病, 即叫其子毛岸英和秘书田家英一同相陪到协和医院治疗, 且让女儿李敏、李讷照顾堂叔饮食起居。术后, 亲到医院探望, 毛泽连问: "主席三哥, 医师讲要给我换只假眼珠, 你看换还是不换?" 毛泽东知道堂弟左眼疾痛, 无法复明, 便道: "换只假眼只是个摆设, 还是看不见。" 于是, 毛泽连便一直空着左眼。

毛泽连在北京治病疗养一个月, 突然一天, 毛泽东说: "九弟, 你的眼病北京治不好, 你还是早些回韶山。" 毛泽连默默打点行装, 心里想不通。表弟李轲去见毛泽东, 代表哥诉说生计艰难。毛泽东道: "泽连的困难我晓得, 但比起全国人民的困难, 就不足道了。" 话虽如此, 10月初, 堂弟遵嘱离京时, 还是赠送了一只箱面塌陷的旧皮箱, 里面装满蚊帐、衬衣和棉衣、棉裤。毛泽东不愿徇私情, 可想起苦难的相处日月, 心中的亲情割舍不掉, 堂弟离去, 怅然若失, 于是, 又从稿费中支出200元补助堂弟, 且成每年定例, 一直延续到1958年。后来, 中央办公厅每月寄款20元给毛泽东, 连寄几年, 毛泽东知道后, 让工作人员以自己的稿费补偿。

自1949至1976年, 毛泽连共进京11次, 事前都经毛泽东同意。来后, 毛泽东总要抽时与之叙谈。1954年来京前, 毛泽东写信叮嘱: "要自己准备路费, 不要麻烦政府。"想起四年前送一旧皮箱, 有些歉意, 打趣道: "润发, 那次没给你买新皮箱有意见吧! 这次买口新的带回去。"泽连忙道: "三哥, 老弟穷了半辈子, 哪里还能讲排场。"毛泽东未食言, 堂弟走前, 果真买口新的赠送。

堂弟并非每次来京, 毛泽东都得到允许。其母陈氏患病, 1950年先后到湘潭和长沙医院治疗, 不见好转, 毛泽连便通过在长沙的房侄毛远婵写信给三哥, 表示想送母亲进京治病。毛泽东亲笔回信不同意来。两年多后陈氏去世, 毛泽连又想进京, 因除眼疾又得了脚病。毛泽东回信, 一面对"六婶"去世表示哀悼, 一面又说"不要来京", 并寄旧币三百万元 (合300元), 一百万元作安葬费, 剩余用于治病。

对此, 毛泽连起初不解, 但渐悟毛泽东的良苦用心。以后将余生默默挥洒故土, 从不以"皇亲国戚"自居, 不靠"主席三哥"庇荫。毛泽东去世多年后, 韶山冲的人们经常见到一位身材消瘦脸膛黝黑的老人, 常拄一拐杖, 微驼其背, 无言走出东茅塘那幢一担柴式的旧农舍, 独自来到毛泽东铜像前伫立, 然后拐杖"寨寨"点地渐渐远逝, 这便是毛泽连。一直到1995年老人去世, 人们尚能在韶山冲看到此景。

根脉相牵, 藕断丝连。青山无言, 深情自在。

短信至宝

毛泽东一生写给韶山毛家的信件存世37封, 其中, 写给毛宇居的一封年代最久。

1959年毛泽东和家乡启蒙老师毛宇居携手而行。

毛氏在韶山一带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内分震、鉴、深、"王常"、石羊五大房, 前四房以祖宗名命名, 后一房以居地命名。韶山冲至今保存着毛氏宗祠、毛震公祠、毛鉴公祠三座祠堂。毛泽东属长房震房, 世居韶山冲滴水洞外东茅堂, 1888年, 其祖父、父亲将家迁至上屋场。按亲疏, 与东茅塘诸毛姓关系最近, 毛泽东投身革命后, 曾与20多位远近族人有过书信来往, 写给毛宇居的最多, 达10余封。

堂兄毛宇居是与毛泽东关系最亲密的族人之一。除族缘亲近, 父辈曾密切来往。特别是, 毛宇居曾任毛泽东的私塾先生, 且在毛泽东步出乡关后, 帮忙甚多。如照料毛泽东的父母, 料理其后事, 辅佐毛泽东在家乡开展农运, 看护毛泽东的祖坟。还保护过毛泽东之弟毛泽潭之子毛楚雄, 曾帮一些进步青年赴延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 又充当韶山人民与毛泽东间的信使, 多方向主席反映乡情。

1938年5月26日, 毛泽东在抗战日夜操劳中, 抽暇给毛宇居写信:

字居兄左右:

五月十日信收读。谭季余以不来为上。楚雄等已寄微款,尔后可略接济一点,请督其刻苦自省。周先生留居韶山甚好,应看成一家人,不分彼此。此复。即顷时续!

弟 毛泽东

五月二十六日

远耀等在此甚好。

此信写于抗战爆发之初,保存时间最早,故毛宇居视为珍宝,曾冒生命危险将其藏于墙壁夹缝,建国后,经反复考虑,上交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

这就是指挥千军万马,拟定抗战方针、纲领,不久又写下传世名著《论持久战》的毛泽东。短信至宝,足见伟人七情一斑。

单独合影

1959年6月25日下午,毛泽东乘灰色吉姆车,经湘潭,于6点45分到达韶山,回到阔别32年的桑梓。此行,在韶山住了两晚。其间,拜谒父母墓地,探访友邻,瞻缅故居,并到滴水洞畅游。

按乡俗,毛泽东一下汽车,便安排请客吃饭——第二天举行晚宴。其一是为感谢故乡人民半个多世纪来对自己的理解与支持,其二借此倾听群众对当前农村工作的意见。宴席计八桌,七八十人受邀参加,包括:本家与外祖家人,如堂兄毛泽连,表兄文涧泉、文梅清,表侄文九明等;烈属贺菊英等;乡亲毛顺清、郭伯田、谭熙春等;以及当地负责人和随行人员。

宴前,毛泽东召集一些年长乡亲和社队干部座谈,用家乡话说:"我离开韶山30多年哒,今日子请大家来,想听听列位的意见,想请你们对我,也对政府提些意见,尽量提,放心讲。"

众乡亲面面相觑。难捱的沉默中,终于有人说话:"搭帮您老人家翻了身, 我们没得什么意见……食堂也办得蛮好, 每餐三菜一汤……"话是好话, 颇觉勉强。

毛泽东和乡亲们愉快地交谈。

毛泽东敛笑肃容, 不高兴道: "我不回, 你们望我回; 回哒, 又不跟我讲真话!"

只此一语, 众乡亲马上感到毛泽东确实想听逆耳之言, 一时春水泄闸, 语言无忌, 你一言我一语, 竞相发话。一老人毫不客气质问: "现在吃食堂, 搞集中, 男男女女要分开住。历来是各家各户, 夫妻一起居住, 互相照顾, 现在男女要分开, 像个什么世道? 请问到底是主席搞的还是谁搞的?"毛泽东胸阔似海, 隐忧袭心, 待老人住口, 当即表态: "办食堂是不符合实际, 将来要停办, 要让夫妻住在一起。要使群众满意。"又赞道: "你们的意见提得好。像这样的话, 只有在家乡, 在韶山才能听到, 在中央, 在其他地方是听不到的。"

以示对"逆耳忠言"肯定鼓励, 毛泽东特让摄影师为他和几位放言"直谏"的老人单独合影。最后, 不负众望, 要言总结: "乡亲们, 你们提意见是对党的热爱, 对政府的支持, 希望你们今后还多提, 大胆讲。回到北京后, 中央要开会, 好好研究, 向全国下个文,统一解决食堂问题。我们搞社会主义,是才搞,没得经验,出了问题,中央要负责,特别是我要负责。"

一时,众人笑颜相逐,欢欣鼓舞。

文化高我

1959年6月25日,毛泽东回到阔别32年的故乡。次日清早,凭吊过父母的坟墓,成百上千的群众迎聚在通往故居的小道。瞻仰过故居,坐在前坪的凳子,毛泽东摇扇和大家交谈。

"咯多人,一个都不认得。"毛泽东用乡音对围拢的乡亲笑道。伸手爱抚地摸着身旁一学生的头,问:"你读什么书?"答:"我在韶山学校读书。"旁人插话:"韶山学校是戴帽子的中学。"毛泽东随向学生趣道:"那你还是这个帽子底下的啰!"人们哄堂大笑。

1952年韶山学校新建时,恰有位老人去北京,乡亲们托他请毛主席为新校题名。毛泽东得知家乡新建学校,甚为高兴,欣然应允,持笔问:"写什么字呢?"老人说:"写'韶山小学'四字。"毛泽东沉思片刻,说:"写小学不好。现在是小学,以后还要办中学,办大学嘛,那不是又要写吗?干脆给你们写个'韶山学校'吧。"1958年,在原小学的基础上又办了两个初中班,人称戴帽子中学。

毛泽东想到对家乡的期望逐步变为现实,兴奋不已,接过学生手中的课本随翻,指着里面的汉语拼音字母,问:"这些字,你认得吗?"学生答:"认得。"毛泽东又问:"能背得吗?"小孩自豪地大声答:"我都背得。"毛泽东笑了:"那你不错,你的文化比我高,我还不认得呢!"周围群众又一阵大笑。

随后,亲临学校,与众师生合影。

十九、悲情

慈哀士兵

巧渡金沙江，通过彝族区，1935年5月初，红军铁流抢渡大渡河，到达花岭坪，一天早上，又从此赶往水子地。

巧渡金沙江，通过彝族区，1935年5月初，红军铁流抢渡大渡河，到达花岭坪，一天早上，又从此赶往水子地。毛泽东因事没赶上中央直属队，便随卫生部队伍一块前进。行至一山间，三架敌机疯狂冲来，几枚炸弹随即在身旁爆炸。大家齐向毛泽东拥去，生怕主席出什么危险。警卫员陈昌奉一看主席蹲在一个刚负伤的同志身旁，过去才发现是自己的警卫班长胡长保。毛泽东一边用手抚摸着他的头，一边对卫生员钟福昌说：“快，给他上点药。”胡面色如同黄纸，向毛泽东摆手吃力道：“主席，我不行了，你们继续前进吧！”毛泽东见此，马上坐下来，让胡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轻轻说道：“胡长保同志，你不要紧，坚持一下，我们把你抬到水子地，找医生治疗一下就会好的。”胡强转了一下头，着急地说：“主席，我不能让你抬我走，我不行了，血全流在肚子里了。我没有什么牵挂的，我牺牲了之后，如果有可能请您转告我的父母，他们住在江西吉安。只可惜我不能跟您一起去看一看我们的新根据地。”说罢，又转脸对陈道：“陈昌奉同志，你要好好保护主席和中央首长。”随后声音越来越小，嘴唇微微颤动，最后用尽力气抬起头，对毛泽东和陈昌奉道：“祝革命胜利！”便合上了双目。陈急喊：“班长，班长！”可他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毛泽东慢慢从胡长保的脖底抽出手，缓缓站起身，对陈昌奉道：“夹被！”陈将随挂在身的一床夹被递了过去。毛泽东默默打开，亲手盖在胡长保身上，一时，灵动有采的眼神像呆滞了似的。天空没

有丝风, 伏山的乱草一动不动。一如眼前的伟人面对自己跟前的士兵突逝, 沉痛、悲惜。

沉吟半晌

邹普勋小名亨二, 是毛泽东幼时的玩友, 两家在上屋场紧邻。后又同受邹父春培启蒙, 俩人感情甚笃。如, 1949年11月28日, 毛泽东写信给邹还亲切昵称"亨二哥", 实则毛泽东长七岁。信中关切询问: "听说你身体不大好, 甚以为念。希望你好生保养, 恢复健康。"1959年6月毛泽东回到一别32年的故乡, 特意问起"亨二哥", 得知两年前去世, 毛泽东眉眼悲情, 沉吟半晌。

悼白求恩

亨利·诺尔曼·白求恩, 1890年3月3日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格雷文赫斯特镇, 著名胸外科专家, 加拿大共产党员。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为支援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 受加拿大和美国共产党的派遣, 率加、美援华医疗队来到中国。1938年春抵延安, 毛泽东与其亲切交谈。不久, 开赴晋察冀边区开展医疗救护, 受到边区干部群众热烈欢迎。

白求恩一到便着手工作, 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劝先休息几天, 他恳切道: "我是来工作的, 不是来休息的, 你们要拿我当一挺机关枪使!"他克服诸多困难, 日夜奔波操劳, 相继筹建了战地模范医院, 第一、二特种外科医院, 卫生学校; 制定了"五星期计划", 编写了战地外科教材和图解手册, 亲自指挥匠人制造简易外科医疗设备, 培养了大批医护人员。以精湛的技术, 超负荷抢救伤员, 曾连续工作三昼夜计69个小时, 在前线炮火中, 为115名伤员实施手术。在日记中, 他写道: "我确实很累, 但我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我感到满足, 我正在做着我要做的事情。这里到处需要我……"

因疲劳过度, 身体日渐虚弱。毛泽东从延安发电指示军区: "每月发给白求恩100元生活津贴。"改善其生活。白求恩感动不已,

向毛泽东回电:"我谢绝每月百元津贴,我自己不需要钱,因为衣食一切均已供给。"除此,还把军区送来的战利品,如炼乳、白糖、毛毯等分发伤员,高尚人格,感人至深。

1939年11月,白求恩率医疗队来到唐县黄土岭战斗前线,为一八路军伤员施行急救手术,因指间带伤,不幸感染病毒,12日逝世,时年49岁。弥留之际,白求恩遗言总结:请转告加拿大人民和美国人民,最近两年是我生平中最愉快、最有意义的时日!

闻知噩耗,毛泽东极为悲痛,在紧张的工作间隙,于12月27日撰文《纪念白求恩》,号召中国人民向这一伟大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学习,其中写道:

我们大家要学习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凭吊父母

1959年6月25日,身为一国领袖,毛泽东回到阔别32年的故园韶山。缓步旧居,深情伫立在父母遗像前,默默凝望。之后,感慨万千对身旁人员说,若是现在,他们都不会死的。原来,母亲患疾淋

巴腺炎,父亲罹病伤寒。翌日大早,他如愿来到父母坟前扫墓。没有纸花、冥钱,把工作人员扎成的一束松枝敬献在父母坟前,深深鞠躬,起身,幽深的目光不离坟头,轻声道:"前人辛苦,后人幸福。"悲思缠绵,感慨无限。

返回住地,对陪同身边的罗瑞卿道:"我们共产党人,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迷信什么鬼神,但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党、同志、老师、朋友,还得承认。"说罢仰望苍天,默然沉思,又道:"我下次再回来,还得去看他们两位。"

参加悼念

1972年1月初,毛泽东对周恩来、叶剑英说:"二月逆流"经时间考验,根本没这个事,不要再讲了。请两人代向陈毅传达。两人慎重核对记录,重读一遍,毛泽东说对。

1972年1月10日,毛泽东到八宝山参加陈毅追悼会。在同陈毅夫人张茜谈话中,充分肯定陈毅光辉的一生,并表示要请邓小平重新出来工作。

此时，陈毅身患绝症住院一年。1月6日，叶剑英赶至病房，将主席之话如实传达。弥留之际，陈毅心有所慰，当夜11点55分，溘然长逝。8日，毛泽东签发政治局文件，获悉此信。按文件，陈已不属党和国家领导人，追悼会按军队元老一级，军委组织，500人参加。未定政治局委员出席。毛泽东神态凝重，提笔将文件悼词中“有功有过”四字划去。

10日中午，毛泽东破例未睡，翻书心燥。稍时突问秘书：“现在是什么时间？”得知1点半，马上道：“调车，我要去参加陈毅同志的追悼会。”秘书当即调车，通知中办主任和有关中央领导。“吉斯”车赶来，毛泽东身着睡衣就要出门。工作人员忙拿出会客用的灰色中山装，毛泽东嫌耽搁时间，仅让把一夹大衣套上，工作人员只好又为其加披一灰大衣。毛泽东当即跨入车中，向八宝山驰去。

周恩来得信，当即指示中办：马上通知在京政治局委员、候补委员、宋庆龄参会，全国人大、政协等单位参会。并让驻柬埔寨大使转告西哈努克亲王，如愿意，请出席陈毅副总理追悼会。追悼规格迅速提至党和国家领导人一级。

车到八宝山，毛泽东步入休息大厅，其他党和国家领导人相继赶到。陈毅夫人张茜入门，毛泽东欲起身迎接，张快步上前阻止，异常激动道：“主席怎么也来了？”毛泽东道：“我也来悼念陈毅同志嘛！陈毅是一个好人，好同志！”继而询问孩子，再评陈毅。张茜恳道：“主席，您坐一下就回去吧。”毛泽东摇头：“不，我也要参加追悼会，给我一个黑纱。”工作人员把一块黑纱戴到其胳膊。

追悼会将始，1500余人肃立。毛泽东缓步入场，至陈毅遗像前庄严穆立。周恩来致完悼词，毛泽东向覆有鲜红党旗的陈毅骨灰盒，深鞠三躬。此为一生最后一次参加追悼会。

天意难问

晚年，文化部为毛泽东特录古诗词曲中，张元干《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慨叹国事日非，对抗金派人物胡铨寄予深切同情和无限期望。演唱家蔡瑶先激昂悲愤唱道: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泰。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孤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文化大革命"中,大批老干部被打倒。陈毅逝世,毛泽东出人意外参加追悼,握着陈夫人张茜的手道:"陈毅是个好同志。"在此会上,告知西哈努克亲王林彪判逃摔死蒙古的消息,并道:"林彪是反我的,陈毅是支持我的。"1974年夏,召集党政军主要负责人开会,八大司令员对调,谈到贺龙,说:"我看贺龙的案子搞错了,我负责恢复他的名誉。"又道:"杨、余、傅都要翻案……在上海,是我听了林彪的话,整了罗瑞卿……我向同志们作自我批评。"

于是,《贺新郎》成为复杂心情的寄托和写照。"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国家"砥柱"几去,毛泽东悲心难抑,孤伤不安。多年来,其始终心持"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如今,却真切感受到"天意从来高难问",国事堪忧,未来恍惚难定。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梅花独愁,悲慨难却,理性与落寞较量。"独有豪情,天际悬明月",诗人对胡铨的殷望砥砺,又唤起毛泽东心海桑田的最后潮音。

1975年4月,董必武辞世,又一"砥柱"倾倒,当天,毛泽东不食不语,默卧床上,播放《贺新郎》整天。或卧听或以手击床,随节咏叹,神情悲肃,念怀不已。